身着白衣的杨梓背着装满杂物的书箱,走在山间小路上,紧紧跟着前方不远处背着个更大的书箱的那道身影。
十三岁的小书童完全想不明白为啥自家先生好好的学塾夫子不当,偏偏要放下一切外出游学。
据先生自己说,是为了找两个人。一个在极遥远的北方帝国的边境,一个在同样极远的西方魂灵帝国的内陆。
可按乡里人的说法,先生除了年轻时候为了考取功名出了趟不算远的远门外,就再没怎么出过远门了。
而北方帝国与魂灵帝国却是真的极远,远到乡里的大部分人连名字都不知道,哪怕是杨梓自己,也不过是从先生藏书里的《诸国堪舆图》中晓得了几个名字罢了,具体有多远,没啥概念。
所以除了想不明白先生为啥要辞了学塾夫子的职位来游这趟学之外,杨梓更想不明白的是从未去过这两地的先生,要怎么从异国他乡的茫茫人海中找到他要找的人?
他好奇的问过几次,每次先生都笑着回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就这样,先生带着他跨过了一山又一山,渡过了一水又一水。
两度春秋,两轮冬夏。这已是二人出游的第三个春天了。
河边的柳枝上又抽了嫩绿的新芽,春风拂过渡口,微澜泛波。
拥有各色船只的船家们招呼着渡口的各色行人上船,随身携裹包袱的小贩们则自发在渡口周围摆了地摊,吆喝声此起彼伏,人群熙攘不绝。
白衣书童与学塾先生,途经那千山万水,也如那些普通游人,到了这座嘈杂渡口。
一路走来,尚对世界充满了幻想的杨梓问过先生无数的问题,像什么书中写到过的神仙啊,文人骚客笔下的精怪啊,等等等等。
每当说起这样的话题的时候,先生虽不会像其他学塾夫子一样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之类的话,但也会笑着说杨梓是在白日做梦,然后给他解释一大堆诸如图腾信仰之类的复杂课题,每每弄得小书童头昏脑涨。
最初杨梓本是有些不服气的,想着那么多书上都写了关于神仙精怪的故事,那这一路游历下来,神仙不好说,妖怪总该在山里见几个吧?
然后便没了然后。
两年多来,屡次借住荒郊野岭的破败佛庙道观的二人,既没见着那些书里写的勾引男人的野狐媚,也没见着土地山神老爷,自然更不会有杨梓想象里自家先生突然祭剑而出,斩妖除魔,满身浩然正气的场景。
而先生也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一般,时常对他笑而不语。
这让小书童觉得挺没意思的。
——
看着周遭的熙熙攘攘,小贩吆喝和妇女叫骂,杨梓越发觉得,这人间,可太没劲了。
人生百样,不还是人?
人心百变,又安能逃得出人心的范畴?
“世道多艰啊……”
没来由的,杨梓学着家乡那些老夫子的口吻,老气秋横的感慨了一句。
然后他看见先生的身子顿了顿,似是想回头跟他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向前走去。
小书童直觉发生了些什么,但不明所以的他只能困惑地挠了挠头,继续跟在先生身后。
略过人潮,直达渡口。
——
坐在一艘小小的渡船上,杨梓听着先生刻意吩咐了舟子慢点划桨,好让渡江的二人能够好好欣赏一下江上风光。
然后先生坐在了他的面前,看着他,看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江上渐渐的有些朦胧的雾气升腾,逐渐遮蔽了江面,使得这一叶扁舟如同穿行云端,仿佛驶入仙境。
舟子依旧撑篙,对这样满江云雾的奇景早已见怪不怪了。
任何珍奇事物,初见时或许感到不可思议,但在打过一辈子交道后,早已习惯的人,不会再有什么惊奇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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