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睛哭肿了的芮芬莲和唐桂强说:“小芮和老唐也忙了一宿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别累病了。”
“不,书记,”芮芬莲的声音很低,但是很坚决,“我要给小江守灵。”
万远明知道,这个漂亮的女孩儿平常跟小江不错,这个时候,他倒是从心眼里赞成这种有情有义的行为。便没有说什么,由她去了。万远明自己也感觉实在是困得受不了,好想到干部值班室去休息。可是又一想,铸造车间那边,正在准备熔炼磁铁,也不知道准备得怎么样,千万可别再出岔子了。他不放心,只好又坐解放牌去铸造车间。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灵堂终于布置好了。工会赵主席这种事儿经办过的不只是一件两件,驾轻就熟。各方面布置得都还差强人意,就是没有标准像的大照片。只好把黑纱带挂在一面墙的中央,下面留出放遗像大照片的位置。等到天亮了派人去照相馆把江一帆的工作证上的相片放大成一张标准像再补挂上去。
老唐年纪不小了,打熬不住,也回家休息。赵主席几次劝芮芬莲回宿舍休息,小芮执意不肯,他就留她守灵,自己到传达室和传达老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天。
厂前区又重新恢复了一片宁静,东方的天边已经出现了鱼肚色的云彩,那是反射的地平线以下的太阳的光。传达室老李,去烧开水的小锅炉房查看了一下小锅炉里面的水位,把开水锅炉的炉膛里的炉火拨旺了,又续了几铲子煤,上早班的工人快来了。他们一上班就是到锅炉房打开水,吃带来的早点,开水锅炉要准备好,不然工人们要骂娘。
芮芬莲坐在江一帆遗体的身边的一把办公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条手绢儿。她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可还是觉得红肿的眼睛很不舒服,不时要用手绢儿擦一下。她是去年大学毕业分配到这间地方国营(之前是公私合营)的小厂,和武木连副厂长一样,是厂子里的第一批大学毕业生。
做了两个月同事,江一帆就给芮芬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一米八高,身板儿有点单薄的小伙子很阳光,见人总是带着羞涩的微笑。浓浓的眉毛,三角眼可不算大。愿意给人帮忙,不管人家是老工人、同伴、小女孩儿都是一视同仁。要是有什么集体活动,他总是第一个抢着干重活,对工人师傅总也是礼貌有加,而又显得自然。
最让芮芬莲吃惊的,是江一帆惊人的知识面。不但是有关特种材料的物理学的知识和工厂里的技术,就是天文地理,中外历史,简直没有他不知道的。芮芬莲发现,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管是什么事儿,只要去问江一帆,江一帆总能旁征博引,条分缕析地对她讲得清清楚楚,多难的题目和多难办的事情,经过江一帆的分析,她就能觉得明明白白。江一帆简直就成了她的活字典。
还有就是,江一帆不但书读得多,手还特别巧。来到特种材料厂不到三个月,谁的手表摔坏了,哪家的话匣子(北方老人们把收音机叫做话匣子)不唱了,都来找江一帆。他是来者不拒,手边这种活儿不断。
三、五个月过来,江一帆就成了芮芬莲心中的偶像。可是在那个时候,女孩儿的情思被少女的羞涩和矜持箍得紧紧的,就像芮芬莲的出生过孔、孟圣人的家乡,到她读大学的时候仍然流行着的陋习,要把女孩儿正在发育的胸部用白布带子紧紧地勒住一样。
她把江一帆深深地埋藏在内心的最深处,而且填得满满的,再没有别的男孩儿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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