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间的天常年见不到太阳,阴沉得惹人烦闷,好似只有蜀人得罪了他,所以格外留意,压低了脸,把鼻尖都贴到了蜀人的头皮上,不许蜀人有任何越轨的行径。

当然,这只是杨虎灾的猜想,作不得真。

若天公当真有意使天道清明,杨虎灾和李夜墨、钟晓,也不必到乱鸦坡来。

乱鸦坡早年也曾有人居住,庄人大都姓牛,故而唤作牛家庄。至于现在为何叫乱鸦坡,也有出处。

昼夜交替,本要转向光明,却造就最黑暗的黎明;朝代更迭,本要带来希望,反而产生最动荡的时局。大变的开始总是更深的痛苦,个体越是渺小越是饱受荼毒。

前朝元寇以蒙古铁骑治中原大地九十又年,百姓苦其久矣,起义之事层出不穷。元寇也曾镇压太祖皇帝的红巾起义军,将一小股队伍围困在牛家庄附近的一座小城,不使车马出入,历时数月。元寇猜测红巾将士已经弹尽粮绝,便接连在城外索战,没想待到决战时,却发现红巾军一个个横枪跃马,斗志昂扬,浑然不似受过饥的模样。元军手忙脚乱间虽兵力占优,仍不能敌。

元寇败回,疑心是牛家庄人为红巾提供粮草,挥军将牛家庄男女老幼屠戮一空。届时,遍野横尸,乱鸦飞舞,牛家庄再没有活人,只有乌鸦会偶尔回来看看,便更名作乱鸦坡。

乱鸦坡如今被一伙强人霸占,依托于险要的地势,劫掠过往商客。首领姓仵,叫做讨债鬼仵向天,集结手下数百人,其人与总领岐山二十寨的巨匪欧鹏有书信往来,年年纳贡,自称是欧鹏麾下的第二十九寨!

许汤让杨虎灾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荡平乱鸦坡!

“兄弟,这讨债鬼仵向天你可听说过?”

杨虎灾嘴唇苍白,今天是他滴酒不沾的第三天,周身的力量都好像被锁进了骨头里,又痒又酥又麻,却使不出一丝力气,身体好像干旱的土地,龟裂作一片片蛛网,可喝再多的水也解不了渴,拄着一条手腕粗细的齐眉长棍呼呼喘着粗气。

李夜墨递过一个酒囊,皱眉道:“大哥,戒酒是好事,可也要循序渐进,一点点减少,不曾有谁是一句戒了便当真戒了的,酒鬼酒鬼,没了酒还不真成了鬼了?多少喝些吧!”

杨虎灾摇摇头,跌坐在地上,“说不喝就不喝,咱一个汉子,如何叫酒捏住了喉咙?咱是酒主,不是酒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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