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佛斯注视着雕像,矗立良久。

“文森特先生,请问,这尊雕像的作者是谁?”丹佛斯问。

文森特轻轻一笑回答:“我不知道它的作者,但他是我们家族祖传的宝物。”

“嗯,原来如此。”丹佛斯还想再问,但心想万一问了不该问的,到时候不好收场。

和文森特交涉完毕,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文森特也是个热情好客的主,邀请丹佛斯在他家中过夜,丹佛斯也自然没有推辞。

借着酒精的【恩赐】,丹佛斯很快就在客卧中睡着了。

这是一间别致的卧室,透过阳台可以看见广阔的星空,丹佛斯没有拉下窗帘,而是让星空就这样悬挂在他的窗边。

圣安妮州的干旱也许不完全是一种苦难,在它那纯净的天空中很少出现大片的云彩,空气也透明地就像与宇宙相通。哪怕数百万光年之外的荧荧星光,也可以在这藏蓝色的夜空中留下一抹淡灰色;即使浩瀚银河中昏暗隐匿的星云,也会在群星的照耀之下反射出一片雾霭般的影子。

像一个幽灵,丹佛斯在梦境的星空中漫游着,那灰蓝色的世界中一个个螺旋而起的创生之柱虽为天外之物,却也和海中无数浮游生物在围绕着一个漩涡转动样子有几分相似。它们都是同样地深邃无光的,这也许就是星海这一词的来源含义之一吧。

丹佛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梦境中的一切如同被揭开面纱一般,褪去了朦胧。

他那在梦中不复存在的视觉、听觉嗅觉、呼吸、触觉、心跳等等都奇怪地复苏了。

那座形如创生之柱般的不可名状之城仿佛从他的脑海中浮现而出,身处水底的水压、水流产生的耳鸣此时变得如此真实。

那座无名之城的建筑宏大到了他无法想象的程度。漩涡形的巨石一个接一个地矗立在海中,既看不到它的上端,也看不到它的下端。它们超出了丹佛斯的视野,也超出了他的思维。

无数双发光的绿色眼球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丹佛斯小心地远离这些目光的来源。他在石柱、或石柱之间的缝隙间穿行着,经过那些石柱时,他发现石柱上有一些好似有意凿出巨大洞窟。

丹佛斯拨开一根巨藻状的物体,窥视前方。就当他的手触碰上去时,那物体冰凉的触感立刻穿透了他的神经。他猛然抬头,发现这是一条触手的基干,那海带状的触手末端连结着以个半裂解状态的勉强可以称为人形的恶心生物,那海带状的巨大触手在末端分裂、开叉又在末端成型。

丹佛斯心头一凉,自己已经游过了很多这样血肉模糊的生物了。回头看那些生物时,丹佛斯只觉得它们在空洞地注视着自己。

他本能地想要逃离,但他做不到,他早已深陷于这无名之城了。

“嘶溜~”一阵触感自他的背后传来。

丹佛斯惊叫着转身,背后却空无一物。

就在这一瞬间,一双有力、光滑长满鳞片、鱼一样的手从他的背后猛然抓住了他。那是一双惨白透出青色的爪子,一道微弱的绿色光芒从他脑袋的两侧照向了前方。

丹佛斯终于承受不住内心的疯狂,没头脑地吼叫了起来,然而并没有任何声音从他的喉咙中传出,只是让那耳鸣般的声音额外震荡了一下。他条件反射般地挣扎着,那双手却如同钳子般地捏着他,使他难以反抗。

丹佛斯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梦境飞速崩塌,那种重力加速度的感觉袭击了他的背部直至全身,那座无名之城飞速消散,化成烟影消失不见。丹佛斯飞快地从星海落到了地球,落在了床上,那可怕的感觉也随之烟消云散。

钟声响彻了他的脑海。

“我总想要知晓,

“何时将作为它的尽头?

“我能感受到,答案早已铭刻在我的骨头之中。

“屹立于尘埃之中,

“于那片我们已经失去的净土。

“我能感受到,你就在我的灵魂之中。

“我们是否已经尝试过多次,

“我们是否已经一蹶不振?

“我们还能视死如归吗?我们还能视死如归吗……”(注一)

“穿过熊熊烈火,这是我们的出路吗?”丹佛斯脑子一抽,跟着那歌声唱了起来。

那空灵的女声嘎然而止。

“奈吉,没想到可以在圣安娜州见到你,你妈妈呢?哦,对了,我差点就忘了我认识你,我一定是酒喝多了。”丹佛斯此时就像一个小孩。

丹佛斯侧着身子爬了起来。发现自己根本不在文森特的客卧内,而是在一间简陋的,由树枝搭成的临时蓬里。

福乐蕾则坐在他的身旁。

“这,这里是?”丹佛斯一只手按在了头上,一头雾水地看着前方。

福乐蕾笑而不语。丹佛斯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他这是在幻梦境啊。

丹佛斯双手指尖叉入那齐肩的黄褐色头发,往两边一梳,腰板一挺,一下子就变成了那个不宿醉的礼貌绅士丹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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