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里坡回来以后,向杰就一直在等方红兵的消息。他很担心方红兵又不带他上黑山。如果不带,他就真的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
九月十四,这一天,向杰早早就赶到街上,等待方红兵的消息。
很意外,却在情理之中,方红兵果然托人捎来了消息:九月十七去黑山,让向杰在街上车站等他。
这把向杰乐坏了,高兴得跳了起来,心想,方红兵果然信守承诺,同意带他上矿山。这是一份友情,更是一份恩情。
向杰一个人在街上瞎逛着,心想很快就能上黑山了,自是非常兴奋。只要能去黑山,复读便有了着落,大学也就有希望了。然而,一想起高考,心里又突然有些茫然,毕竟已经落榜三次了。俗话说,事不过三。这将是向杰的第四次高考,既然不能全力奋战,自然就不知道能不能考得上了。对他来说,高考他比别人难度更大,压力更大。但是,就算希望再渺茫,也要努力争取啊。这是他唯一能改变命运的途径。
十七日,向杰早早地来到了街上,在车站等方红兵,他怕像上次一样,赶不上。
没过多久,方红兵来了,身后跟着杨勇,远远就笑着向向杰招手:“同,这么早啊?”
小就杰笑着回:“不早怕赶不上你啊,这次看你还能不能把我丢下?”
方红兵笑着说:“这次不会啦,就算来晚了,我们也会等你的。”向杰笑道:“这才差不多嘛。”
向杰非常高兴,扑上去就给方红兵一个大大的拥抱。
杨勇在一边看不下去了:“差不多得了,别整得像谈恋爱似的。”
向杰回头一笑:“怎的,你吃醋啦?”
方红兵推开向杰说:“好啦好啦,去是可以,但是……”
向杰一听“但是”,有点惊讶,赶紧问:“但是什么呀?”
方红兵很为难的样子,好久没把话说出来。
杨勇说:“给点带路费呗。”
向杰有点惊讶:“啊?哦,也对,多少啊?”
杨勇说:“最少1000吧。”
向杰愣住了。别说1000,就连100他也拿不出来啊。
方红兵瞪了一眼杨勇:“你个x毛,瞎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杨勇呵呵地尬笑了一下,嘀咕着:“你有少收过谁的吗?”然后就不说话了。
方红兵转头对向杰说:“同,你知道的,挖矿是很危险的,你得给我写保证书。你可是我们村唯一的准大学生,这责任我可担不起啊。”
向杰听了,立即转忧为喜:“哎,我以为什么大事呢,就保证书这么点事啊?我写,我写。”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笔和日记本,刷刷刷写下了保证书:
保证书
我向向杰自愿跟方红兵去挖矿,所有安全责任自负,方红兵无任何责任。
特此立据
保证人:向杰
xx年xx月xx日
就算去矿山,向杰也带着笔纸和复习资料。
向杰撕下保证书,递给方红兵。
方红兵收下保证书,折叠好放进内衣口袋里说:“好了,先解决肚子问题再出发吧。”
三人各吃了一碗汤米粉后,就坐上了前往黑山的面包车。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面包车终于进入了黑山界。黑山果然黑如其名,山是黑的,水是黑的,树木花草是黑的,泥土石头都是黑的。整个矿区山体山脉一片黑乌暗郁,毫无生机。远远望去,各种矿洞遍布其中,洞口下面则是成千上万吨的采矿废石。各种运矿的公路缠山而上,各种山体裂缝遍布整个矿区,差不多半米宽的裂缝在公路上随处可见。整个矿区千疮百孔,触目惊心。
面包车来到了黑山矿的黑龙山。三人下得车来,方红兵在前面带路,在街上买了一些菜米油盐,然后来到了一处工棚。工棚很简易,勉强能挡雨却不能遮风。进入工棚,三人就开始生火做饭,整理床铺,为第二天上班做好准备。
矿山的夜晚,除了远处炼矿机器的声音和偶有运矿车辆的隆隆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连一只虫鸣鸟叫声都没有,空旷而寂静。向杰躺在简易的床上,想着明天就要下井了,心中不免有些激动和兴奋。这里将是他梦开始的地方,一生的愿望能不能实现,就靠这份从来没有做过的也是本不该他做工作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方红兵就已经起来煮饭弄菜了。在这里,虽然就只有三个人,但就是一个组,就是一个家庭,方红兵就像是家长,负责着这个家庭大小事情,保证顺利地开展工作。
吃饱了饭,三人就各自穿上水鞋,戴上安全帽,带上装有20斤自来水的塑料水壶,以及强光手电筒,换洗衣服等,开始下井了。
方红兵在前面带路,其次是向杰,杨勇在后面断后,匆匆往井口赶去。不几分钟,三人就来到了井口。第一次下井了,向杰甚是好奇,甚是期待,也有些害怕。矿工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辛苦的体力劳动者了。自己是个文弱书生,到底能不能胜任这苦力?不过如今,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坚持下去。想到这,向杰抖了抖精神,迈开大步跟上。
向杰边走边看,只见这个矿井大约两米多宽,三米多高,中间铺着铁轨,就像是小型的火车轨道。矿井是斜井,以 45 度的斜度向地下延伸,深不见底,只有每隔十几米一盏的灯泡在发出微弱的光。方红兵和杨勇是老矿工了,走步镇定而稳健,只有向杰有些慌乱,脚底打飘,时不时打一下滑。方红兵笑着说:“小心点,别摔倒了。”
向杰嗯了一声说没事。向杰双眼边看脚下,边看矿道顶部,发现有一些裂开的石块似乎要掉下来,赶紧问方红兵:“那块石头会不会掉下来呀?”
方红兵说:“一般不会,但走过下面是小心一点,走快一点。”
也不知道转了几个弯,下去多深,走了一个小时后,三人终于来到了工作面,就是他们要干活的地方。他们的工作叫刮方,就是用铲子将爆破出来的矿石装进斗车,然后让上面的人用机器拉出地面。这个工作简单粗暴,异常的辛苦,靠的就是力气。
工作面刚刚放完炮,烟雾都还没有散去,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参杂着矿石的石头味弥漫其中,加上气温很高,让人窒息。
方红兵熟练地接好电线,然后把鼓风机的风筒拉到工作面,打开鼓风机。强有力的鼓风机将矿洞里的异味吹出了去,空气就好多了。接着杨勇把水管拉到里面,对着矿石一顿淋洒,一是降温,二是去尘。接着方红兵带着向杰铺临时铁轨,铺好后就拉来斗车,三人就开始装车。
每人一个铲箕,一把铁刮子。用刮子将矿石刮进铲箕里,然后举起铲箕,将矿石倒入斗车里。矿石特别重,比一般的石头要重得多,每一铲箕至少40斤。向杰偷偷数了数,大约装入45铲箕,就是每人15铲箕,才装满一个斗车。然后挂上钩,发信号给上面的人拉上去。拉完又把空斗车放下来,让下面的人再装矿。
方红兵和杨勇毕竟是老司机了,很显然刮得比向杰快得多了,但向杰也不甘落后,拼命追赶。没装完一斗车,大家都汗流浃背,特别是向杰,以前从来没做过这么超强负荷的体力活,更是汗如雨下。实在热得受不了了就直接到水龙头下面淋个痛快,渴了就喝从上面带下来的水。
就这样,三人连续奋战了8小时,喝完了共60斤水,终于把工作面的矿石都刮完了。他们就在井下洗身洗衣服,换上干衣服,然后疲惫不堪地走回地面,接着赶紧煮饭做菜,填饱肚子。
煮菜的时候,方红兵明明放了一大半碗猪油,但还是不好吃,根本没味道,好像不是猪油似的,不像在家里,放一两瓢羹就很好吃了。因为矿区这里的猪,都是用饲料添加剂“科学”养殖出来的,非常难吃,完全没有家猪那么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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