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后,都蛮族长方三娘确是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年轻女子”,这样的场合里李太后一向很少开口,张居正连忙躬身回复,“不过方三娘号称‘补丁’,都蛮语里这是对最强武者的尊称,那凌远不学无术才闹出笑话来。太后心怀慈悲,但这方三娘非是寻常女子……”,其实‘补丁’一词在僰人古语里当读作‘扑顶’,其中也有‘称王’之意,这也是朝廷定他们‘僭号称王’之罪的缘由之一,不过这时候就要看你如何理解了,自也没有深究的必要。
“能任两万族人的一族之长,麾下六千悍卒唯她马首是瞻,本宫又如何敢小瞧了”,李太后笑笑摇摇头,“可女人毕竟是女人,一辈子所求的不就是一个安稳的家么?”。
太后话一出口张居正顿觉不妙,正要开口,那杨博已轻咳一声接过话来,“太后所言极是,这六千悍卒便是凌远代朝廷所讨要的第三个投名状了”。
“哦?”,李太后果然被这话吸引了过去,“如何是三个?”。
“太后,我大明立朝两百余年几乎便与那都蛮打了两百年,区区两万蛮夷何以能抗住我大明王师?他们所依凭的不外有三。一是山川之险,二是足够自给的食粮,三便是这数千能征惯战于山林间奔走如飞的悍卒了”,杨博伸出三根手指,“而凌远代朝廷所要的这三个投名状正是个个击其要害,正是从根本上解决都蛮问题的关键”。凭凌远那点政治嗅觉是绝对想不到这许多的,便是那红薯都还是他自己掏的腰包,身为僰族神使他也不可能真的把他们给卖了,奈何他在凌宵城的那番表现实在太过惊艳,这班老狐狸便把他当成了小狐狸,以己度人地都已代他思虑周全了。
李太后点点头,“张大人,你方才说这方三娘姐弟曾与凌远同窗数载,是真的么?”。
眼见着话题又给太后绕了回来,张居正很想再给引回去,可太后一双眼睛看过来,只得暗叹了口气,“回太后,确有此事。那方三娘为刺探戎县虚实,女扮男装扮作书童与其兄弟进入凌远所在社学就读,两人同窗两载有余,关,关系极好”。
“唔!”,李太后沉吟片刻点点头,“文武双全,果然非是寻常女子”。
“太后所言极是”,总算把话绕了回来,吕调阳暗抹把汗连忙开口,“是以……”。
“是以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奇女子,何以不知凌远所提这三点的厉害,何以那般爽利地便应允了,当真好生令人费解”,李太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太后,其实这也并不复杂,都蛮本无反意,凌远前去呈明厉害,他们自然便接受了招安”,见张居正、吕调阳、王国光三人都不接话,冯公公更是在边上笑咪咪地听曲儿一般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杨博只得硬着头皮接过话来。
“哦”,李太后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如此说来,咱们老祖宗打了两百年都是打错了,我大明将士的血都是白流了?当真是……”。
“太,太后”,您这话谁敢接啊,“臣等糊涂,请太后明示”。
没出息!看他们君臣打情骂俏,呃,不,是吵吵闹闹,你来我往,眉来眼去,半推半就,正看得起劲儿,听到张居正这话冯保暗暗撇了撇嘴,颇觉无趣。
“其实啊,这也并不复杂”,李太后笑咪咪地端起杨博的口吻来,“女人嘛,再厉害也终究是个女人,一辈子所求的不就是一个安稳的家一个如意郎君么?”。
“啊?”,《凌秀才匪巢战群酋,李太后暖阁斗众臣》,正听得眉飞色舞把名目都编排好了的小皇帝朱翊钧,猛听得母后忽然冒出这句话来差点摔一个跟头,大伴儿说得那般慷慨激昂,怎地到了母后这里便成了美人计,呃,不,成了美男计了?难不成那方三娘把凌远掳去是要坐压寨丈夫?一出好戏被母后改成这模样,正觉着无趣,母后忽又冒出一句话来,小皇帝立时又来了精神。
“不信?那本宫便与诸位大人打个赌”。
“母后,我押您赢”,小皇帝偏过头压低了声音,形势比人强,这个时候他若敢投到张大人那边去,母后定会要打他手心的。
李太后笑咪咪地点点头,可接下来的话却是把小皇帝吓得一哆嗦,“好,就依陛下,陛下要与你们打个赌!”。
“不知陛下要赌什么?”,张居正几人都暗呼了一口气,方才假陛下之手敲(恶)打(心)了一番海刚峰,做得确实有些过分,陛下虽小但终是会反应过来,虽是些微小事但若陛下心里因此生了芥蒂,时日久了君臣之间生了隔膜终不是什么好事。慈圣太后识大体顾大局,对他们更是无条件地信任,实是他们君臣之间最好的缓冲。这些小手段他们这几个月来也早与太后配合得熟练,太后费了那么多心思绕了这么个大圈子,群臣也小心配合着,最终的目的便是让陛下扳回一局以免生隙。何况太后心中所忌,又何尝不是他们所深为忌惮的,六千悍卒啊,杀不得弃不得更放不得,你凌远不也极是推崇改土归流么,那汉夷融合就从你这里开始吧。
“陛下,你须牢牢牢记住,咱们老祖宗这两百年的仗没有打错,我大明将士的血更没有白流。没有他们,都蛮不会低头,就不会有今日的招安”,李太后拉着小皇帝的手面色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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