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个人再来投递诗稿了,榜单更新的频率也越来越低,大家对于没有歧王的歧王诗榜认可度也越来越低,转而去关注其他诗榜。

歧王宅的昔日技艺高超的乐工们也渐渐年老,水平下降,也拿不出什么新曲子,每次音乐大较比,从过去的位列三甲一路排名走低。

小郡主对于父亲的美好向往,都寄托在这已经逝去的诗榜、乐榜中了。

……

看到小侄女提起亡父,李隆基也不禁面有戚戚,回过头来再去想陈成的那首“浮生常恨欢娱短,鸾镜朱颜惊暗换”,联想到弟弟的生平,一下就有了兴尽悲来、感同身受之感,忽然就品出来十四个字中蕴藏的绵绵无尽的悲凉!

说来也怪,这之前对于这几个字的厌恶、痛恨、反感,在他放下自己的君王架子后,一点儿也没有了。

惆怅,难过,甚至有些自责。

两年前最小的弟弟薛王李业生了重病,李隆基非常为他担忧,一夜之间头发、容貌全变了——是“鸾镜朱颜惊暗换”的真实写照。

可最终,薛王还是死了。

只作为一个普通人,只作为一个哥哥、伯父、家人的普通身份,他也一样无力:

“惠文太子早薨!朕,也有责任啊!”李隆基忽然说出来的话让群臣都吃了一惊:“别说朕能再活五千年,便只是只活五千天——朕也愿意将这五千天,悉数让与惠文太子!”

这话说出来不仅让小郡主怔怔看他,群臣错愕,连陈成都有点被李隆基的反转弄糊涂了——

独裁君主最忌讳“死”,看看之前他那种小题大做的模样就知道了!

现在怎么突然就说这种话!

“瑜儿,朕忽然想听《诗经》‘常棣’一章,你可能为朕奏来?”李隆基问。

李瑜点点头,拂动琴弦,曲动人心: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

棠棣之花,花覆萼,萼承花,兄弟之间的情谊就如同这花与萼一样,相互辉映。

当年五兄弟齐心协力,几乎是将即将倾覆的李氏江山拯救了回来。

可如今只剩自己和大哥李宪两人而已了。

哪还能像花萼一样相互辉映呢!

一曲终了,李隆基和宁王都不禁落泪,兄弟二人相视一眼,都满是酸楚。

“会昌郡主曲奏得好!有赏!”李隆基振振衣襟:“陈苌诗作得好!也有赏!只不过——”

一听到对方有反转,陈成心又悬起来!

“只是诗的末句不好,改掉!”李隆基下令道。

陈成心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只说“向天再借五千年”不好,没有说前面不好,皇帝是彻底转性儿了。

“回禀圣人,已有了——改做‘今日芳尊惟恐浅’!”

李隆基琢磨了一下,点点头:“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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