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仞之前改换门庭的时候完全没考虑过导师本人的实力,他只需要一个不会逼他再死一次的导师,然后剩下的靠自己就行。匡先生一天到晚哭穷,而且只是个学士,职级连周先生都比不上,搞得他有时候还真以为这是个没有什么项目,也没有什么实力,只是靠着资历在学馆里混下去的普通学士。

不过他每次想到匡先生能在听他讲的同时写好基金申请书,就觉得此人没那么简单。更何况,颜笙作为他的学生能留在百里书院任职。她本人的水平过硬当然是原因之一,但水平过硬的人并不少,要在这些人当中做选择,导师在学馆内部的影响力就成了一大重要因素。

或许匡先生只是因为快退休了所以逐渐开始混日子了吧。

这一猜想在匡先生把基金申请书的终稿给他复核时得到了验证。当时孟仞正在实验室里满头大汗地倒腾速示器,巫澎在屋后收拾实验场地。匡先生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把一沓用线装订好的纸拍到桌子上,让孟仞赶紧检查一遍。

孟仞用袖子擦了擦汗,又在衣服上抹了抹手,拿起那一沓装订得颇为精细的基金申请书。读这类材料之前,他喜欢先看一些边边角角的东西放松一下,于是看过目录之后直接翻到了最后——申请书的最后几页要附上申请人的简历。

他扫了两眼简历便脱口而出:“师父,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以您的项目和论文发表情况来看,似乎不应该只是个学士。可为什么……?”

匡先生微微一笑,抚着胡须说道:“这个问题巫澎也问过我。水可深呢,年轻人,我这么跟你说吧,二十多年前,学界和军界的关系很不好。你再看看简历,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孟仞翻到科研项目列表那一栏,找到三十年前,也就是信史历988年。那段时间,匡先生似乎和军方展开了长达十余年的合作,做了大量关于训练流程和人机功效的评估。期间,匡先生保持着每年产出两篇二级期刊论文的频率,也就是说保证每年送一个学徒毕业。

后来,匡先生逐渐不再跟军方合作了,这时候他的学徒数量似乎多了一些,产出论文的频率也变得高多了,变成了每年产出四篇二级或者一级期刊论文。

“也就是说,职级评定司不认军方的项目?”孟仞问道。

“对头。而且理由非常冠冕堂皇,说项目成果均为保密,违背科学精神。后来军方觉得暂时没什么值得继续做的内容,就终止了跟我的合作,这时候我才把主要精力重新转移到学术上。然后嘛,年纪大了,没那么看重功名了,关键是也有钱了,于是就不去申请更高的职级了。”

孟仞听得惋惜不已。因为学界和军界有矛盾,导致学术之路受阻,他以前可从没听说过这种事情。看来这个世界的社会架构跟他的常识有很大的出入。

“这几年的论文越来越少了,”匡先生接着说道,“毕竟要退休了,只剩下巫澎一个学徒,能让他顺利毕业就行,多的我也懒得管了——不过他也很争气。至于你,倒是让我有了一点新的野心。”

“什么?”

“发表一篇零级期刊的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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