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您身子骨硬朗的很，再来个六十年都不成问题。”李铮笑着说道，“不过您把我们送到无央城，还要自己再赶回来，岂不是很辛苦？”
老车夫憨厚一笑，说道，“还回来啥？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走到哪就住在哪，这马车就是我的家。”
“那您家人……”
李铮刚说话就意识到了什么，闭口不再多问。
“家人……”老车夫沟壑纵横的脸庞有些恍惚。
“十六年前蒙兀入侵，我儿子应征入伍，他生的比较晚，入伍那年也就和你差不多年纪。”
“我还记得他扛着和他一样高的长矛，跟我说要杀蛮子建功立业，我心想不求别的，能平安回来就好。可等战争结束了，回来的只有一件沾血的衣服和几两碎银子。”
“打仗就会死人，他走的那天我心中就有准备，但我不甘心的是他永远埋在了草原，那不是他的家。”
李铮叹了一口气，不管在哪个时空，残酷永远是战争的主旋律，真正受苦的也永远是底层的百姓。
之前碰到的异乡人应该就是蒙兀人，想到他们跋扈的强盗逻辑，李铮不由观感更恶。
“后来没过多久，我婆娘积郁成疾也跟着走了，我就一个人这么过了十几年。”
“说来也奇怪，他娘俩在的时候我嫌儿子不听话，婆娘太唠叨，等他们没了，回想起来却全是他们的好。”
“珍惜眼前人吧。”
老车夫娓娓道来，就像再说别人的故事。
眼中满是回忆，却没有泪水，可能他的眼泪这十几年已经流干了吧。
李铮嘴唇翕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时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回过头，只见帏裳拉起，白菱眼眶红红的看着他。
李铮怔了怔，笑着点头，“是啊，珍惜眼前人。”
他们沿着崎岖的土路行了好久，看到前方有个村庄，有炊烟袅袅升起。
老车夫看了看天色，说道，“再往前的城镇还要几十里路，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在前面的村子歇一晚上吧。”
李铮点头同意，他倒没什么问题，但白菱颠簸了一天，嘴上不说，肯定也是很累的。
三人来到村口，却发现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几个扛着锄头的农夫也是行色匆匆，根本不搭理他们。
李铮下马叫住了一个农夫，问道，“天色不早，前面的城镇还要些路程，不知可否在村内借宿一晚？”
农夫愣了楞，神色奇怪道，“你们还敢在这里留宿，你难道不知道这村里……”
“虎子！”
农夫的话被打断，远处一个老人拄着拐杖赶来。
“村长。”虎子神色恭敬。
老人来到两人面前，气喘吁吁对虎子说道，“天都快黑了，还不快点回去！”
虎子犹豫的看了看李铮，欲言又止但还是转身离去。
村长笑着对李铮说道，“小村民没见过世面，公子莫怪。刚才听你说是要借宿一晚？”
这老村长身形佝偻，眼眶青黑，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到。
此时一笑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一起，几乎能夹死苍蝇。
“是要借宿一晚，不知方不方便？”李铮问道。
“方便，当然方便！”老村长神色激动，牵动起阵阵咳嗽。
李铮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这村长未免有点热情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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