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苗娣和潘大去送钱赎人,那时候只爱财而从不近女色的苏大雨并没有仔细看苗娣,只确认了名字,拿了钱放人,甚至对手下的小兄弟被潘大杀了都没追究。
没仔细看,也是看到了的,有点印象,肯定没现在这么瘦,这么憔悴,眼神,是带着恨意的,他看出来,她认出他来了,他除了身上没有了当强盗的时候那股子狠劲,没有变化。
“苗娣妹子,我……我把孩子给……给你抱抱抱回来了,今天晚上我能睡好觉了哈哈……”然后把孩子交给目露凶光的苗娣,转身就要离开,苗娣把看着这个孩子,六年了,她夜思日想,转枕难眠,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把金金盼回来了。
她贴着金金的脸,挨着金金的额头,亲金金的脸蛋,眼泪像决堤一般,想忍都忍不住。
她嚎啕大哭,想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通过眼泪流走,大家都出来了,时莫语想劝劝她,段洛忽然在她旁边说:“让她哭吧,发泄出来也好。”
时莫语觉得他此言有理,但不想理他,哼了一声,段洛摸了摸鼻子,咳嗽了一声。
他不觉得他有错,是她自己喜欢生气。女人需要哄,他懂,但女人不讲理的时候他不会哄。
苗娣哭着哭着,把孩子交给了时莫语,时莫语真没抱过孩子,勉强抱稳,浑身紧张,像抱着一个容易碎掉的泡泡一般小心翼翼。
“站住!”苗娣对苏大雨的背影喊道。
苏大雨心知肯定逃不过,转身,忏悔道:“对不住,苗娣妹子,我应该早点把孩子送回来,我是害怕啊,我现在有媳妇和孩子了,我怕他们知道我做过见不得人的勾当离开我,我犹豫了一天,想你肯定着急,还是来了。我想已经弃恶从善了,决定以后做好人,我媳妇也许不会计较我的过去。”
“对不住?你一句对不住,就能抹掉我当年的屈辱和这几年的嘲讽吗?”苗娣吼的嗓子都哑了。
“苗娣妹子,这孩子是今天我媳妇在路上捡的,他不是我带走的呀!”
苗娣说:“我知道,若是你,不可能不从我要钱,这事我没误会你,我说的是你绑走金金那件事。”
苏大雨说:“可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对你来说,过去了,可对我来说,没有。我为了凑足五百两黄金,卖了所有的家当,可还是不够。没办法,我只能卖了自己!金戋说只要我……就给我五百两,我有尊严,可我是个母亲,我不能只顾尊严,名节,不顾自己的孩子,那天晚上痛苦和屈辱像一把枷锁,我不知道,他会不会骗我,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没等我把钱送去就……我害怕,无助,我想过死,但想到金金,我还是选择活下来,没想到,他又不见了,我什么都没了,没有钱,没有了女人的一切,只有找到孩子这一个信念支撑着我。我不在乎为了孩子所做的一切牺牲,但是,凭什么,我这个母亲就要接受欺辱!”
“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快把金子送去,其实,我只图财,不会害命,不管你拿多少我都会放了金金,我真不知道你会为了凑钱……”苏大雨跪下来,“你杀了我吧!只要你能解恨,把我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我也一声不吭!”
杀了他!
苗娣不是没想过,之前,苏大雨在牢里,后来又不知其踪,慢慢的,她也放弃了这个念头,其实,有一方面也是她自己救子心切,忘了方法,如果,她能不那么着急,再想想别的辙,或许不用那么做,但是,世上哪有后悔药?
“你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她不会原谅他,不管他是否弃恶从善,她只是听到他说他有了妻子和孩子,并说以后要做好人,她才决定不再计较自己也有错的过去。
有些过去是过不去的,可是还是成为了过去,日子要往前看,她要救方方,还要让金金喊她娘,而杀了他,解一时之恨,他的孩子将会承受一辈子的痛苦。
苏大雨泪流满面:“我当年做出那样的事来,凭什么现在过妻子儿子都有的好生活,我不配!我这样的人,根本活在世上就是祸害!我明白,你不杀我是不想脏手。”他从腰上拿下来一把匕首,猛地刺进心脏,“对不住,虽然……这话没用,我还是要说,既然没用,我只有一死。”他轰然倒地,嘴里不断涌出血,“求苗娣妹子帮我照看妻子和孩子!”
苗娣走过来,怒瞪他:“你要是个男人,就自己照顾他们,你害得我那么惨,我凭什么还要帮你照顾?”
可是,苏大雨已经听不到了。
院子里瞬间沉默下来。
乌云遮住了月光,遮住天空,没有雷声,可也预示着即将迎来一场风雨。
苏大雨的尸体被暂时安置在院子一边的棚子里,明天再通知他的媳妇。
方方还要继续接受换血。
金金回来了,她要等金金醒过来,她必须让金金尽快醒过来,只要听见一声就行。
时莫语施法让金金醒了过来,他疑惑地看着泪水涟涟的苗娣,半天才开口,“姨,我要找我娘。”
时莫语笑着说:“金金,你傻了吧,这就是你娘啊!她找了你六年了,快,叫娘。”
金金说:“我娘在家等我,你们是坏人!”
“我是,我是啊!金金,我才是你娘啊!”
金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看起来还挺可怜,他抬起小手给她抹眼泪。
苗娣以为,应该有希望了,金金可能记得她,刚才在和他开玩笑,金金调皮着呢。
“姨,带我回家吧,我想找我娘。”
苗娣像被丢进了万丈深渊里,金金的话是无情的刀子,让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六年过去,那时候金金才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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