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鬼斧神工的山峰很是奇妙,像一个没有一丝多余赘肉的美女,身材瘦弱笔直,如同一把剑直挺挺地插在地上,周遭都是悬崖峭壁。唯有山顶平坦,有一间草屋,一处大平台,一孩童手拿木剑,有模有样地挥舞,一女子亭亭玉立,安静地站在旁边,不时指导一二。少顷,孩童满头的汗,二人面朝三十六峰,稍作歇息。
“师父,长安离这里远吗?”
身着打满补丁布衣的十岁孩童,拿着木剑抬起头看向女子。
女子二十芳华,却头发雪白,一颗痣落在圆脸的额头左上方,朱唇皓齿,一双丹凤眼目视前方的三十六座山峰。
“长安?这世上哪儿来长安?”女子笑,摸了摸孩童的脑袋。
“可是,我记得我是被我娘送上三十六峰的,从长安一路赶过来。”
孩童脑海里回忆当时的点点滴滴,五岁的时候,他娘带着他坐着马车颠簸流离,不远千里来到了三十六峰。他娘在山门前跪了两个时辰,他跟着跪了两个时辰。
他说:娘,我渴了。
娘说:再忍忍。
忍了,又跪了一个时辰,他撑不住,晕了过去。三十六峰到底没有收他,最后是眼前这个女子收下了他。那年,师父十五岁,还是一头青丝,而今白发如雪。六岁的一天晚上,师父说她有要事要下山一趟,第二天傍晚回来,头发尽白。她没有提,他也就没有问。
师父收下了他,两人住在这第三十七峰,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师父教他剑法,名曰太白。
孩童好奇,问:太白剑法跟三十六峰的剑法比,哪个更厉害?
师父指着眼前的三十六峰,说:你看着这三十六峰练,只要你心里有三十六峰,你就会把太白剑法练得比三十六峰的剑法更为厉害。
孩童不解,道:若是我心中有天下群山,那我练出来的太白剑法,该如何?
师父轻声笑了笑,说:天下无敌。
五年下来,孩童没有下山一次,吃喝有师父负责,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一大块平台和茅草屋,师父下山都是在晚上离开,他至今不明白,周遭都是悬崖峭壁,师父是怎么离开的。自被母亲送过来后,他从没有见过母亲的面,故而时常想起长安,相互交错的街道,比肩接踵的人群。人间繁华,尽在长安,可惜他只看了一年,四岁左右他才懂得了一些事情,看了一年,五岁便来了这里——第三十七峰。
师父的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将他从回忆中唤了回来。
师父说:练剑吧!
他说:好。
尚未长开的身体挥舞着小木剑,看着三十六峰,心里想着的是长安。他在想,为什么师父会说这世上哪儿来的长安呢?
练剑、吃饭睡觉,然后再是练剑。孩童有时觉得委屈,想玩耍,不想练剑。练来练去也就是那三十六招,开始还觉得新鲜,后深觉无味,同时男孩儿贪玩的本性开始压抑不住。
师父问他想玩什么。
他的大眼睛转来转去,说:“抓蜻蜓。”
师父点头,一跃往眼前的悬崖下跳去,把孩童吓了一跳,赶忙凑到悬崖边往下看。头刚伸出,师父踩着峭壁上来了,手上拿捏着一只小蜻蜓。蜻蜓薄而透明的羽翼还在扑腾着,尾巴略微泛红,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如此高的山上竟然有蜻蜓。
“你要的,蜻蜓。”师父把蜻蜓递给他。
他对蜻蜓没兴趣了,问师父:“师父你居然会飞?”
“轻功,不是飞。”
“轻功是什么?”
“想学吗?”
孩童丢掉了蜻蜓,兴奋地说:“想!”
师父转身,盘膝坐下。
“想就好好练剑,练好了剑,我教你。”
孩童点头,不再提玩耍的事情,专心练剑。那年,孩童十二岁,已经有了少年的样子,而师父二十二岁,芳华已经有了退场的趋势。
那年开始,师父不仅教他剑法,还跟他讲武林里的诸般种种。
三十六峰,正派之首,傲视群雄。剑道,以星辰剑法闻名天下,三十六峰每一峰对应一项绝学,弟子除开星辰剑法,每人都可以选择一项绝学。入三十六峰,此生捍卫武林正道,不得生半分退意。
逐鹿,正道门派,刀法一绝,有天下第一刀之名。外门修习破风刀法,内门修习云岚刀法,多年前其宗主曾向三十六峰最强者挑战,惜败。
紫冥,正道门派,善音律,以内力御乐器,乐声可扰人心智,门内多为女子。乐音虽可扰人心智,但若不加以内力,其乐声便为天籁,人间难得听闻。仙曲还是断魂曲,一念之间便可改变。
秋落,正道门派,一杆龙枪,一片赤诚,枪法变幻莫测,然弟子不争气,最终使得门内枪法被分割为四脉——春夏秋冬。以秋为尊,但无论哪一脉,枪法都不再有当初那么强。
孩童听得入迷,不禁有些好奇,问:只有这些吗?
师父说:这四个是最大的四个,小的有无数。
孩童又问:那除了正道呢?
师父顿了顿,
“还有魔教……”
孩童稚气的脸抬起,问:“什么是魔教?”
“魔教,就是正道眼里的邪魔歪道,不为世人认可,不在规矩之内的。”师父长叹,青袖挥舞了一下,道:“世上只有一个被称为魔教的宗门。”
“哪个?”
“第三十七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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