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

“贵妃可不会闲到拨着算盘只为了节省点边军的军饷。”

林憬还看着盈持眼中似冒着幽幽的火苗,突然心头一紧,以当今对贵妃的宠爱,这确实不无可能。

当今尚未立储,据说原本就是为了打算立贵妃所出的大皇子为太子,结果去年大皇子一病而薨,可即便如此,皇后嫡出的四皇子今已有二十一岁了,皇上在立储上仍讳莫如深。

“你猜户部尚书大人接下来会怎么做?——每年的税收统共不过这么点,到时还不是拆东墙补西墙?!”盈持牙根发痒。

林憬还脑海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燃,轰然炸响:“皇上会撤回旨意,以驱虏不力为由降罪严总兵,从此放弃河套?!”

“西北侯府满门忠勇,可仅凭一腔热血怎能守得住长远?非常时候,也不得不拿出非常手段来,与其头悬尖刀随时可能落下,不如先发制人,绝地求生,至少先解除了皇上的疑心。”

“皇上疑心西北侯府?”林憬还眸光微动,“可你又为何对西北侯府如此关切?”

林憬还的讶然令盈持多少有些汗颜,她能说什么呢?说她父皇其实已年老昏聩,容易被有心之人左右?

说她这些日子殚精竭虑,筹谋设法令西北侯府避开前世的劫难,除去其中一部分确实是为长安着想,可其实更多的是为了她自己?!

好在林憬还是个极聪明的人,他很快想起方才盈持“不遗余力”铺垫的北战王府的兴衰,林憬还不禁后背一凉,瞅着盈持的目光如视妖孽。

“提醒严总兵恢复军屯,设法将被豪强占有的田地收回来,还田给士兵,并轻赋劳役,如此方能解决河套之争的后勤补给,不伸手不张嘴向朝廷要粮饷,才是细水长流之计。”

“这岂是易事?且军队里的士官多少也是某一路的豪强,其背后势力之盘根错节,复杂难辨,略动一动便是牵三挂五,若事先摸的不透思虑不周,从什么地方插把刀进来都预料不着。”林憬还常年与池羲光并司徒兰夜等人在一处,又在国子监读书,对这些积弊利害岂有未闻之理?

“两害相权取其轻。便是不易,也需得做,因为别无他法,这其中自不可直来直去。且身为榆林总兵,严二老爷的刀理应比旁人的更快更亮些,何况还有在甘肃的西北侯的势力可互为接应。若换了你,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再者,眼下不失为最好的时机,榆林豪强多贵妃的势力,但贵妃所出的大皇子已烟消云散,九皇子不过四岁,皇上只要不想百年之后大权落入摄政大臣之手,他绝不会天真到立九皇子为储君。贵妃再受皇上偏爱,想来但凡有远见卓识的臣工也不会一味埋头只站在她的身后。”

盈持觉得耳朵里轰轰作响,她已经很用力地发声,但是声音其实只那么点,她努力让自己听得见自己在说什么。

好在耳边传来林憬还清晰的问话:“要我将意思透露给严长定?”

盈持连点头都省了:“嗯。找个合适的时机,你懂的,不要把自己搭进去。”

严长定是西北侯府小一辈之中的佼佼者,他若能想出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就会设法联系严二老爷商议此事。

更何况她会另外派蒋矛前往甘肃,给西北侯捎密信,到时严二老爷倘若举棋不定,西北侯想必会给他指条明路。

“西北侯在皇上身边有说得上话的人么?”

盈持惊讶得猛然抬起眼来,目光短暂地在林憬还的脸上兜了两下,这少年……

正因为明白,她才越发诧异。

他必然是想到了一个极要紧的关节:为何偏偏只从河套撤军?

“我有法子在皇上跟前安插一个自己人,司礼监掌印吴彻。”

“这些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盈持眼珠子都快转不动了,脑海里蹦出个印象尚还新鲜的人来,于是她似是而非地道:“今儿皇上身边的侍读学士薛大人来过了。”

该说的话已说完,盈持垂着脑袋,声音越发细若蚊蝇:“恕我不能服侍你沐浴,容我歇会。”

说完也等不得林憬还的回答,已踏着浮云般的步子,回到外间,只朝榻上一歪,竟扑通一下沾着枕头便昏昏睡过去了。

好在林憬还将方才的对话消化了好一阵,又想到她方才的状况似乎不大好,出去瞧了眼,只见盈持半晌不曾动弹,不由得暗暗吃惊,当下伸手探过她的额头,便转身出门去赎了药回来,忙忙地煎了药喂下,又给她绞了湿布敷额头,反倒侍候了她大半夜,天明时总算是退了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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