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小姐……是你吗?”任衍狐疑地打量着她,似乎是在考虑,他这个哥哥赞赏的人,是这般模样。不是一顶一的大美人,只是一个或许在人群中一把抓就能找出的人。区别就在于,那个女人如今丝毫不怯场,周身的气质淡然自若,即便站在这几个名门公子身旁,也自造一番景色。
阿涴点了点头,“是我。”
内心慌乱无措,她扣紧了牵着她的那只手。唯有如今的依靠,方能支撑她内心深处席卷而来的恐惧和害怕。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排斥,又有些说不清楚的眷恋残留,搞得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恢复正常镇静。
“哥,没想到,你对这样的有兴趣。家里给你安排的人呢,怎么,看不上?”她揽着那人的胳膊,丝毫没有松开,又闲情逸致地和任衡说话。
任衡轻轻道:“大人的事,小孩不要插嘴。”
她哼了声,“我才懒得管你的事,只要爸妈高兴就行。”任衡笑笑,没有回她。她想起刚才并肩人所问的话,继而疑惑地盯着他道:“阿远,刚才你叫她的名字?你认识她?”
阿涴的手紧了紧,又若无其事地松开。他会说什么?是说认识,还是说不认识?她的心里七上八下,参不通透他要将说的话。
到底是马上离开?还是故作淡定地说笑?
那个期盼已久的声音终于出来,带着几分淡漠,几分温柔,几分她不懂的复杂,却又好似算是淡漠:“认识,同学。”
“同学?”任衍追问:“初中?高中?还是大学同学?还是小学的?”她急切的目光胶在他的脸上,是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道身影平静地说:“初中同学。”
她的脚下软了一秒,又无声无息抹平,独自承受着这一片荒凉凄寞。身后的人突然松开她的手,倏然弯下身,将她抱了起来。她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他胸前的衬衫。她想放开,又怕自己摔下。她的眼神在那人身上顿了一秒,又淡然地收回。她似乎发现,他的视线落在她抓着曲深衬衫的手上。
她赶紧道:“放我下来!”
语气说不上无措,却是有些急迫。阿深却在她耳边悄声道:“不想难堪,何必执着?我陪你演一出戏,权当我送你的礼物。”
那种平静的话语,一字一句淡然扣在她耳里,包含几分戏谑。
她的所有情绪都那么多余,突然又沉静下来,变成一潭死水,再无波动。她乖巧地靠在他胸前,闭上眼睛,屏蔽这一刻外界所有的一切。哪怕误会也好,理解也罢,还是说她虚伪也好,她都不想再计较。
她在他面前活得太战战兢兢了,如履薄冰,卑微到极度容易忽视的地步。
阿深愿意在他面前,给予她无限的温暖和纵容,她又怎能不配合?他或许懂她的心情,退后一步,也不是不可以。
阿深抬唇,目光不经意扫过那人,最后停在任衡身上,笑道:“不好意思,各位!我女朋友今夜身体欠佳,刚落了水,我怕她感冒,只得先带回去了。盛情款待,我曲深感激不尽。我就先走了,改日再会!”
任衡眼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随即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你们了。曲少,慕小姐,再会!”
她感觉自己离那人越来越远,闭着的眼睛不自觉睁开。入目的就是阿深光洁的下颚,棱角分明,深刻精致。许是意识到她的目光,他低下头瞥了她一眼,又垂眸看脚下的路,嘴上道:“今夜,本少准许你,不用逞强。虽然你很重,像只猪,但是,还在本少的承受范围之内。我还是能把你安全送到家的。”
她本想像平常那般损他几句,可刚要张口,却是发不出声来。
她沉默了。
“不要想多了。累了就睡一下,到家我叫你。”
缓缓闭紧眼睛,她什么也不愿想。可那些蚀骨的记忆无来由地窜进脑海,无休无止,永不停息。直到坐上了车,她还是一动不动。他忽然在她身前开口,“小涴,没有什么人是忘不掉的。你若是痛,我陪你痛,你若是想忘,我便陪你忘。之所以忘不掉,就是你不想忘。如果这世上出现一个人,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再无可替代,那你便能忘得掉。你只是,不愿去忘。”他伸手抚平了她眉间的愁绪,才慢慢回过身去,启动了车子。
她的心绪越发复杂。他以为她醒着,还是睡着了?怎么会不想忘呢?
这么多年,她还是爱那个人。爱他胜过自己的亲人,爱他胜过自己的挚友,爱他胜过自己。可是,结局是什么?
不是所有的等待都值得,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托付。心不在你身上的人,纵使你用尽全力去爱,也不会得到对方一眼的眷顾。不配便是不配,作不得真便是作不得真。
如果她早知道爱他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她宁愿从没有遇见过他。可是,人若是都知道自己的结局是多么的惨烈,就不会有那么多至死方休的纠缠了。人若是都知道自己的结局,又怎么会在过程中反复挣扎,权谋用尽,只为留有美满?
她明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遗忘他,可直到他站在她面前那一刻,她才知道,她所有的努力和克制,都只是可有可无的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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