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吼中气十足,吓跑了地上走的,吓飞了树上歇的。

还吓傻了旁边站着的。

江溪云吼完便恢复了从前一贯的温和表情,袅袅婷婷立在那里,拍拍裙摆,又抚平了袖袍的褶皱,微微呼出一口气。风满楼则站在一边,眨了眨眼睛,缓了缓神,僵硬道:“小云云你真是……气震山河呀。”

“过奖。”江溪云转头,笑得眉眼弯弯。风满楼一个哆嗦,默默看向远方。江溪云也不恼,右手搭在腰间的桃枝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桃枝顶处的花苞。在摸了大约有十下之时,眼前的雾气缓缓散去,从覆满积雪的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个人。

那个人是名男子,身形颀长,冰玉发冠,霜色抹额,额前一缕碎发,狭长的双眼里沉积着暖融融的笑意。他一身霜色长袍,宽袖鹤氅,颜色只比长袍浅了一分。他薄唇一抿,勾出一个浅浅的笑来:“能在我山脚下这般吼我下来的,大概也只有你了。”

“风词这话说的。”江溪云也笑道:“你在下界活得逍遥自在,我且羡慕着呢,这都三十多年了,也没再见个面,若不是今日有事相求,我也下不来凡界呀。”

一听说眼前这名俊郎男子便是凤栖宗的掌门,风满楼立时警惕起来,不着痕迹往江溪云身边靠了一靠,别人看来,便是又一个冷面冰山。景程笑着朝江溪云颔首,视线又转向风满楼,“这位是?”

“这位是南海龙王的六子,风满楼。”江溪云简略介绍。

景程微微诧异,随即道:“原来是风六公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风满楼冷着脸,微微颔首:“无妨。”然后被江溪云送了一拐子。

风满楼闷哼。

景程哈哈一笑,转身为二人领路:“你今日下凡界又是所为何事?我听人说天界今日动荡连连不甚太平,你千万要小心自己。”

“我知道,但那些动荡,大约暂时也不会闹得太大罢。”江溪云叹了口气,“天魔之争,天界无论是谁必将遭受牵连,若此仗为小,那便不至于太过担忧;若此仗为大,届时谁都不会好过。”

风满楼揉着被打的地方,在景程看不到的地方对着身边的人默默委屈:“疼。”

江溪云几乎要翻个白眼给他,伸手敷衍揉了揉便撤回来,继续跟着景程头也不回地走:“好了。”

风满楼笑道:“不疼了。”

江溪云:“……”

三人很快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此处荒草丛生,唯一扎眼的便是那株与周围不大相似的梧桐。江溪云凝神看过去,了然道:“青玢梧桐?”

青玢梧桐也是神木之一,出于天界四方木神之手,它与凡界梧桐有九分相似,剩下那一分是它的树干,通体青色,隐隐约约呈通透之感,是用来炼制座地阵法的绝佳材料。此处大约便是通往山顶的捷径了,江溪云默道,接着便瞧见景程走过去,伸手覆在树干上,瞬息之间一阵翠色光芒亮起,二人再睁眼时,便已立于了凤栖山顶广场之上。

大约来的时间不赶巧,广场上没有几个人在走动,偶尔瞧见了身着月白色校服的弟子三三两两走过,也只是远远朝他们略一行礼,接着目不斜视地离开。

广场四角坐落着四尊庞大的九兽香炉,切冰薄玉所制,坠着琉璃雕饰,整个通透而清亮。香炉里燃有返魂梅,白烟袅袅,从香炉顶腾起来,散在广场四处。江溪云瞧着从十数座浮岛上倾泻奔腾而下的水幕,眯起眼道:“你这儿还是没怎么变啊。”

“景没变,人变了。”景程微叹,“阿钰的三弟子十多年前在一次试炼之中意外丧生,她倒是挺喜欢那弟子的,为此闭关了十多年,现下也还未出关。”

“确是物是人非。”关于此事,江溪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然,抬头继续看那些在半空中的浮岛,逆着光照过来,恍惚嵌进了天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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