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刚开春，风没完没了的刮着。
大街两旁的商铺只有几个人裹紧衣服，匆匆进出，街道面上结的暗冰，一个男人不小心踩到上面晃来晃去的，最终也没撑住，仰面朝天摔在地上。
实验中学是Z市开学最早的学校。
暖烘烘的教室里，老师们的声音格外催眠，几乎每个班都是昏昏欲睡的状态，下课铃一响，“扑通”倒了一大片，大有长睡不醒的架势。
高二（2）班的角落的热闹劲就显得格格不入了，一堆人围着一个男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一女生过来伸手插了个空，敲敲男生桌角，“老师找。”说话声儿明显有点不耐烦，说完抽回手走了。
这声儿像是一个开关，刚才还喋喋不休的几个人突然间闭了嘴，左看看右看看，竟然不知道该在这时说些什么。
座位上坐着的男生倒是没什么反应，扒拉了扒拉头发，站起来挥挥手：“行了，别跟这儿杵着了，都回去。”
其他人都走了，剩戴宁一个人，跟着往外走：“哎，我说，你爸妈是咋想的，现在高二了突然要给你接过去，培养感情这玩意儿是不是有点晚了。”
那男生嘴角抿的紧紧得，被外头的风吹得心烦气躁，也没心情去解释他爸妈在高一就有这个想法了，是他自己抗争到现在的，所以一点也不突然，他只是单纯的不爽。
“嗯”了一声，见快到办公室了，才说：“你先回。”
“成，那我先走。”戴宁没继续跟着，转了个弯儿去楼上了。
“咚咚”
“请进”
男生压了压心底莫名的火气，推门进去。
“陆烬来了，坐。”
一进门，正对面坐着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就从一堆卷子里抬头，头发总是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目测每根头发都挨着头皮。
陆烬总觉得她一个女人，挺个大脑门儿，跟这个就像头发下边儿绑个钢球的发型脱不了关系。
办公室的暖气让陆烬心里稍微舒坦了一些，喊了一声“老李”，也没客气，过去就坐到对面。
“嗯。”老李双手放在桌上，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让她在生活上头疼、学习上放心的学生，“是这样，我的意思是转学手续要办下来还得几天，你可以在学校呆到手续办好再走。你爸妈想让你明天就去他们那边熟悉熟悉环境，叫你过来是问问，你怎么想？”
陆烬听明白了，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懒得动弹，“嗯，那不用了，我一会儿收拾东西回。”
“也行，你这次开学拿到学校的东西不多吧？”老李知道人要走留几天也没用。
“不多。”陆烬说。
“去吧，”老李说，后又不放心，嘱咐道：“去那边别再这么玩了，马上高考了。”
换平时，陆烬可能直接就走了，当个没听见。今儿可能因为办公室的空调吹的还可以，陆烬起身“嗯”了一声。
这个时候上课时间，校园没几个人在外头，陆烬不想回教室听别人问他老李说了什么，直接走到楼顶。
上边儿阴影处坐着一个男生，看体型怎么着也有一百五了，那男生冲陆烬挑眉笑的贼贱。
“我就知道你不回教室，怎么样，是不是特想跪下喊爸爸我爱你？”
陆烬的心情确实有那么一点回升，笑着骂了声：“操。”
“过来坐，”戴宁拍拍旁边的空地，“这破地儿现在正有风，就这儿还成，不是特冷。”
“你不回去上课？”陆烬坐过去，往底下瞧了瞧，灰白色的水泥地上一个人也没有，“老许的课。”
“老许？”戴宁还真不清楚，但老许确实让他有点儿犯犹豫，见陆烬脸上带笑，又反应过来被耍了，“靠，你长这么大没被熟人打过全他妈凭的是你这张脸吧？”
陆烬笑了笑没说话。
“舅舅。”戴宁突然严肃起来。
“说。”
“你刚是不是放了个屁。”
“嗯，放了个你，”陆烬就知道他憋不出好话，“没啥事，去哪都一样。”
“二中跟实验水平不相上下，你去了那边儿学习肯定没什么问题，就是你爸妈那边吧…”说着，戴宁看了陆烬一眼。
“该怎么怎么，”陆烬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烦躁瞬间达到顶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站起来，“走吧，冷，回去收拾东西。”
从学校出来已经四点四十，陆烬背着书包打了个车。
“回来了？”陆奶奶打开门，“正好，你爷刚杀了个瓜，甜着呢！”
“这天吃西瓜？”陆烬进门把东西放下，没着急去拿瓜，看了一圈，没见陆爷爷在，“我爷呢？”
“咱们家暖气太热，我就买了一个，他下棋去了，”陆奶奶说，“每天下棋就要忙死他了，这不，西瓜切开一口没吃就走了。”
陆烬回房见自己的东西都没了，心口有些堵，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人强行认了儿子，满世界说了一声，却没跟你打招呼。
“哦，对，你妈过来把你东西都拿走了，说明天来接你，”陆奶奶说，从案板上挑了一块大的拿过去，“快吃！新疆瓜，可甜。”
陆烬接过来咬了一口。
“甜吧？”陆奶奶站一边笑着看他吃了才问。
“甜。”陆烬点点头，也没敷衍，这瓜确实不错，应该真是新疆那边运的货。
平时晚上吃过饭，陆烬都会陪两人看会儿电视，今天没心情，起身准备回房，陆奶奶叫住他：“等会儿，奶奶跟你说几句话。”
唉。
陆烬知道她要说什么，偏偏自己还没法儿发火，只能再压着火气，重新坐回去。
他估摸着要是自己再这么压几天火，压缩饼干都不一定有他牛逼，心里盘算着要是超十分钟就起来说要去撒尿。
陆爷爷笑着说；“孩子这么大了，他心里都明白，没必要总唠叨。”
“我知道你的脾气，我也不多说，”陆奶奶说，冲陆爷爷摆摆手，“你去洗碗。”
等人笑着走了，这才又接着说：“你爸妈担心你高考，你这臭脾气去了稍微收敛点儿，不爱听的话不听就行，没必要吵吵。”
“嗯。”陆烬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看情况吧”
“唉，你这孩子…算了，去吧。”陆奶奶知道陆烬什么德行，今天这话陆烬知道也不过是走个形式，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如果陆烬去了，肯定该什么样还什么样。
第二天一早，陆烬就听见客厅几个人在说话，声音大的就像以为他在屋里冬眠似的。
陆烬拧着眉出房间的时候，陆妈妈还在跟陆奶奶强调“作为一个高中生早起是多么重要”。
见陆烬出来了，这才转移火力，瞄准陆烬，“怎么才起来，这都几点了？大中午了，不是知道我们今天过来……”
“奶，什么饭？”陆烬跟没听到一样，直接从两人跟前走过去。
刘智…哦，就是陆妈妈，和陆卫恒，俩人竟然一时不知怎么反应，就这样两双眼睛眼睁睁看着陆烬走到厨房，掀起锅盖，拿出一个豆包塞到嘴里。
见状，刘智刚反应过来，开口就要教育陆烬，陆奶奶这时突然动了，她过去拍了陆烬的后背一下，唬道：“怎么回事儿你这孩子！光吃豆包不行，下面有米汤，喝点儿。”
说完，又推了陆烬一下，“哎，眼睁开没？睡迷糊了人也看不见。”
陆奶奶的意思屋子里的人都清楚，陆烬也没再当着两位老人的面找不痛快，冲刘智和陆卫恒点点头，“来了。”
陆卫恒还好，刘智却梗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最后实在不想看陆烬搁那儿斯条慢理的喝汤，扔下一句“我去车里等你”，转身出门了。
陆卫恒虽然没料到陆烬是这么个态度，但好歹也知道短时间内不可能亲近，于是坐到沙发上，说：“你慢慢吃。”
陆烬一路睡回去，刘智脾气直，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进门边换鞋边指着一个房间说：“那是你卧室，都收拾好了，你去看看还缺什么。”
“哦。”陆烬应了一声。
这个家不算大，看起来顶多也就一百多个平米，装修的很简单，墙是白墙，家具一看也是随意买的，没花什么心思。
看到这儿，陆烬就没有再看下去的心思了，直接去给他准备的房间。
果然。
二十平米大，很好的延续了客厅“无风格”的风格，床还挺大，桌子上面是个大书架，昨天拿回来的东西都整齐的摆在上头。
陆烬把背包往床上一扔，人跟着趴下去。
他在奶奶家住的房间都是精装过的，以咖色和白色为主，突然看见…空荡荡的房间，他那种身处异地的感觉格外强烈。
烦。
刘智中午有事，陆卫恒随便煮了点挂面，陆烬看着锅里的清汤寡水，很想问问他爹真的不是家里没菜了？皱着眉，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点儿已经没什么外卖了，他绝对不会坐下吃这个东西。
吃完饭，陆烬回到房间，戴宁的电话就打过来。
“怎么样？你父母那边还可以？”
“可以个屁！”
“咋了？你父母对你不好？”戴宁脑中迅速涌出许许多多社会新闻，比如“亲妈殴打女儿致死，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没事儿挂了。”陆烬气儿不顺，说话也不大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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