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郎中声音落下,没有人说话。
一片压抑。沉默。似乎有人在轻声啜泣。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陈颦儿仍然觉得无法接受。虽然陈虎岩不是从小看护她长大的父亲,可他仍在这段时间里,保护着她,给了她力所能及的,作为一个父亲的关爱。可如今,他就要离开了。
陈颦儿觉得很茫然,好似眼前一切事情都极不真实,这个一生叱咤战场,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镇国大将军,就会命丧今晚。她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周围。后方跪满了将士,张部将垂着头和手,一副无力的样子,黑脸将军已然闭着双眼,保持着行军礼的姿势,身边的赵雪池紧紧抿着唇,身体微微颤抖。
“小陈将军。”李郎中的声音将陈颦儿思绪拉回,“将军有话和你说。”李郎中叹口气,起身向外走了出去,众将士纷纷让路。
陈颦儿立刻上前,扶在床沿边上。陈虎岩微微睁着眼,“颦儿,你来了。”
“父亲...”看着眼前气息微弱,脸色苍白的陈虎岩,陈颦儿心中隐隐作痛。
“颦儿,为父有话和你交代,你且靠近些。”陈颦儿附身侧了过去。
“替为父打完这一仗。还有,回京城以后,莫与太子为敌...”
顾不得想话中含义,陈颦儿一口气答应了下来,“父亲您放心...”
“还有...我死了以后...尸体就不必带回京了...用马革裹尸,就葬在这里吧...我的一生...成也战场,败也战场,虽说有始有终,但也终究倦了...”陈虎岩缓缓地闭上眼睛,“好了,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将士行了大礼,慢慢起身告退,但依旧无人说话。
陈颦儿跪在塌前,泪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赵雪池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颦儿,走吧。”
京城,太子府。
“一切都准备好了吗?”杜枕河拿着一只金勺,在逗笼中鹦鹉。
“回殿下,都准备好了。”一个蒙面穿着黑斗篷的人说道。
“余年那边呢?”
“也已就绪。”
“他情绪怎么样?”
“还算稳定。”
“塞北战役如何?”
“镇国大将军重伤,线人来报,怕是时日无多。”
“谁接替帅印?”
“他的女儿,陈颦儿。”
“哦?”杜枕河拿金勺戳了戳鹦鹉,“有意思。”
蒙面人迟疑了一下,接着说,“殿下,大将军的伤...怕是李郎中会瞧出问题。”
“无妨,他不敢说。”杜枕河将金勺扔在鸟笼中。“来人呐。”
几名侍卫推门而入,“在。”
“把这鹦鹉拿出去,喂了宫中野猫罢。”
“是。”
“殿下这是何意?”蒙面人问道。
“它听见你我谈话了,你说,它该不该死。”杜枕河笑着说道。
塞北。
陈颦儿和赵雪池一路无言,却默契地走到了军营旁的那片空地,并肩坐了下来。
“雪池姐姐,你难过吗?”陈颦儿抬头望着夜空。
“陈将军为国一生,战死沙场。可谓英雄落幕,让人可叹。”
“雪池姐姐,我说,你难过吗?”
赵雪池愣了一下,“将军对我亲近,多年来又多加照顾,我怎么可能不难过。”
“可是雪池姐姐,我不知道为什么,哭过以后,我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陈颦儿转头看向赵雪池,“父亲解放了,不必再奔赴沙场,不用在搏命,可以安心地睡去了。”
“颦儿,你在说什么?”
“雪池姐姐,你知道吗?这是我来这个世界,第一次面对生离死别。曾经在那里时,也遇到过一次,姥爷得了胃癌去世。在医院,他弥留之际,我哭的很难过很难过,然后他把我叫去身边,他说。”
“胃癌是什么?”
陈颦儿没有接赵雪池的话,接着说道,“他说,他这一生,一直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现在做倦了,自己也想离去了。我想,父亲大概也是这样想的。”陈颦儿回想着陈虎岩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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