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的北京清晨,很冷。

溜溜达达到了宣武门一带吃早饭的红叶,又溜溜达达顺路到了闹市口一带...天知道他回西单怎么顺路来这儿的。只能说,反正也不太远,顺路就顺路呗。

不过真顺路到了‘目的地’,红叶就傻眼了。

“卧槽!这谁干的?该不会是‘鹞子’那傻.逼吧?”他抓住了身边一起的一孩子:“去,去打听打听,谁这么傻不愣登的。”

就这胡同口外面一片从公共厕所起,到巷子两边墙壁,全都是油漆写的字、画的图。只不过和现在的宣传口号、大字报不同,歪歪扭扭、污言秽语,图画更是带有各种暗示性的意味。

而且,这些图画和文字还指明了人。

这个时候要上班的一批住户已经起床了,特别是早起上厕所和倒尿盆的,最先看到,一下就议论起来了。

“...毛司机家的闺女...听说有街上小痞子纠缠...昨天还闯进人院儿里了!”“啧,现在这些小痞子真是...”“人姑娘不肯,这不就记恨上了么!”“小姑娘也是,怎么沾上这种人了!”“谁让小姑娘长得漂亮,咱们这小老百姓家,出个太漂亮的姑娘也是祸患...”...

议论声悉悉索索,有事不关己的、善意的,当然也有带着恶意的。

‘红叶’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内幕,他们这样的孩子之间传消息有自己的渠道,真要是圈子里的人干的事儿,打听起来是很快的。

“还真是那傻.逼啊!”红叶呸了一声,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

‘红叶’是一开始就看着‘鹞子’拍毛思嘉的,可以说最初就是觉得好玩儿,看‘鹞子’吃瘪也挺不错的。至于他心里痒痒的,那倒是无足轻重...他根本就不在乎这种事。

要是真的兴趣来了,他也上手去拍呗,这又不算个事儿!

但这个时候,他有一瞬间后悔了,后悔当时没抢在‘鹞子’之前拍毛思嘉,更后悔的是没把‘鹞子’打一顿...然后就是慌张,因为他意识到了,很快毛思嘉就会看到这些。

他不想让毛思嘉看到。

然而来不及了,很快,一个姑娘跑了出来,看的出来真的很着急,外套都没穿。

她上身是一件深红色的毛衣,这个时候人们的衣服基本上没有色彩可言,也没有带颜色的布料可选(就算是有,穿的五颜六色也会被认为是资产阶级情调,是不好的事情)。但是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毛线,毛线始终是五颜六色的。

但是毛线非常难买,特别是白、黑、灰这些暗淡素色之外的鲜艳颜色更加难买!

毛线的价格高昂就算了,还需要工业券!所以这个时候的毛衣总是织了拆、拆了织。这并不是人们闲得慌,而是没办法弄到新毛线,只能用以前的旧毛线、烂毛衣织新毛衣。

至于那些颜色漂亮的毛线,一般人好不容易抢购到一点儿,最多织个围巾什么的。

想要织件衣服,这太难了!

但跑出来的姑娘身上就穿着一件,在一片灰扑扑的人影中,太扎眼了!红叶一眼看到了那姑娘——他之前没见过她穿红的,这个时候才知道她这么白啊...之前就够白的了,这个时候简直白的发光!

深红的颜色,像是一滴血,又像是一簇火苗。‘红叶’看了一眼,就觉得烫到了眼睛,不敢再看,但又忍不住,所以只能一看再看。

看到那姑娘都要掉眼泪了,红叶又是一阵喘不上来气...原地站了有半晌,回过神来都觉得头晕。

他扶住了旁边一孩子:“去,买点儿白灰来。”

这孩子不明所以,但拿到了‘红叶’塞给他的钱,也不多问,撒腿就去办事去了。

等到毛思嘉再次从院儿里走出来,下定决心不去注意那些异样的眼光的时候,却看到有人在刷墙。

原来墙上不堪入目的文字和图画,要么是红的,要么是白的。这些人就用刷墙的白灰给糊上——这倒是像在城建一样。

如果是胡同里的街坊邻居做这事儿,毛思嘉少不了得谢谢人家,但是一眼看过去,都不是胡同里的。再三看了,毛思嘉也只觉的其中领头的一个有点儿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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