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拂晓,东方天际泛起一片鱼肚白,渐有朝霞涌起。烟波浩渺的江面上,不时有成群水鸟穿过淡淡白雾,欢鸣着飞向远方。

刘义符换乘大船起行后,便自行找到一间主将起居舱室,卸去一身铠甲放下武器,简单沐浴一番,换上了一身都不知道是谁的干净军服,反正肥大倒也还合身。他走出舱室,转到船尾二层阁楼廊檐上,凭栏遥望越来越远的建康城,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离开建康前途未卜,但不离开建康,根本就没有前途,这没得选择。唯一遗憾的是,印玺冠服及一应帝王礼法所需物品未及取到,没办法下正式的制书或诏命调兵遣将了。

都怪老刘啊!搞什么遗命托孤?若像后世的“重八哥”那样狠一点,何至于此。

“陛下!臣预计天明时分,船队可抵江浦临江戍码头靠岸,是否要派人去历阳宣诏?”

刘义符回过神,转头一看,是吉翰等人上来了,之前并未谈及下一步具体的打算,现在有必要向他们交个底,便回道:“这是当然,待天明登岸,即可分派人手去历阳、寿阳、京口三处宣朕手谕,另留下十名军士沿江刺探,看看朝中动向。”

“臣明白了,寿阳刘使君必愿尊奉陛下王驾!不过历阳嘛,庐陵王曾在历阳虽薄有根基,可如今却是难说,须得让伯符将军亲自去一趟。而去京口,是要召督造战船、操练水师的右卫将军、营浦侯刘遵考领兵前来么?”吉翰连猜带问。

刘义符道:“然也!卿可拟朕手谕,历阳与京口的传令人选,让伯符将军自行挑选,至于寿阳……”

“官家!寿阳的传令人选,末将建议让冗从司马杨练子及其下队主苑义夫同往!”垣护之适时提醒。

刘义符顿时想起,杨练子和苑义夫早前都是东宫卫率下属军官,后来做了侍卫,建立冗从营才调出。重要的是,杨练子有一叔父叫杨恭,官任豫州司马;而苑义夫有个兄长叫苑纵夫,在刘粹麾下任骑兵幢主,这两人去就比较好办事。

“彦宗考虑得周到,很好!”刘义符点头同意,又道:“马上就要靠岸了,吉卿你是太尉府司马,可知江北临江戍的情况?”

“下官在太尉府主管兵甲,协理军务庶政,只知临江戍隶属护军府,其他就不清楚了。”吉翰苦笑,想了想又道:“不过文渊主管纠劾军纪,查处不法,协管草拟军令,军将升迁调动由其与五兵尚书府核对,必然知情。”

一阵楼梯脚步声响传来,郭叔融转出走廊,接口笑道:“这你们不用问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驻守临江戍的正是小丰城侯朱景符,因资历尚浅在京郊护军中任职历练。其戍所军城常驻一个军。另统管南面六合山、北面桃叶山两处分属五兵尚书、太仆寺管理的厩苑安全,各分驻一个军。现在,就看以谁去说服效命于陛下了,可惜郭某与这位小丰城侯并不亲熟。”

“文渊你这是何意?既提出来却又推搪,难道你以为吉某去就合适?”吉翰有些不满地说。

郭叔融笑道:“那倒不是,但你我必得有一个前去,因为小丰城侯之妻姓冯,虽非冯安之同族,但与其同宗,按说冯安之去最好,润远将军亦可,这都没赶上来,难道我们要干等着?”

“那还是你与垣彦宗去吧!彦宗年轻,与小丰城侯估计能说得上话。”吉翰大笑道。

“你这老奴好不厚道,竟让某去欺负年轻人。”郭叔融有些气恼地戟手点指,又转头看向垣护之道:“垣彦宗你可听到了?”

刘义符笑而不语,不禁也转头看去,就听垣护之笑道:“垣某却听说过,这位小丰城侯才二十几岁,品行端正,但确实年轻!”

小丰城侯朱景符是开国名将朱龄石的独子,其叔父朱超石曾在河东河津,以两千七百士兵布下先帝授予的却月阵,重创三万魏军,实现斩首两万余级的叨炸天战绩,所以,刘义符也是知道的。

垣护之言外之意无非就是说,小丰城侯朱景符品行端正,年轻好骗,保证手到擒来。刘义符听得好笑,这些家伙真是个个玲珑心思,没一个简单的。

建康之南的江中有白鹭洲江心岛,北有新洲岛,江面在这一带收窄,却仍有十几里宽(南朝一里387米),大艨艟帆船若全速行驶,顶多三刻时抵达,不过为照顾中、小船队的速度,用了半个多时辰才靠入江浦码头舶位。

这里已属于南兖州地界,因朝庭水师和大商船队一般都去京口,如此近的江浦码头反而不怎么繁华。除了码头之后的官道两侧各有一片市集,其间货栈商肆林立,远处还有两个乡里村落,隐隐传来雄鸡悠长的打鸣声,西北十五里才是临江戍军城。

此时江边薄雾散尽,凉风习习,很是宜人。

船队刚到齐停稳,便有驻于此地的左民尚书(即户部)下属市舶曹椽小吏前来查问,在郭叔融、垣护之、张弼三人下船一顿喝骂,全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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