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安市的这个区很特别,有一个很大的绿化公园,有个体育场。但这个区不是市中心,人很少,霖铃租了一辆人力自行车,她不喜欢坐汽车,自己又不会骑自行车,就叫了路边的一个面善的车夫,这比她以前坐的娇子可稳太多了。
前面的车夫带着她在大街小巷中穿行,昨天的雨才停,城市中正是空气最好的时候,没有尘土,没有汽油味,满是草木芬芳。
霖铃没有目的地,她告诉前面的大哥,就随便逛逛,慢慢地逛两三个小时就行,累了也能歇会儿再继续。她给的车费不少,那大哥骑得倒是卖力,他以为寒光是来游玩的,就带她到那些能看见当地的美景的地方去,霖铃却没有什么兴致的样子,一直在看路上匆匆或是缓缓行走的人们。
不是,不是,这个不是,那个好像……也不是。她不放过任何一个人的脸,她知道自己能认出来,在看见那个人的第一眼就能认出来,魂魄是能认出自己想找的人的,虽然每个人每一世的容貌都不一样——因为地狱的察官有一本记录了凡人在世间的陋行的罪名册,若是平日里随意辱笑那些相貌丑陋的人,那他这世一定是个奇丑无比的人。
但霖铃确定,那个人,她最喜欢,最依赖,也最觉得抱歉的那个人,她是绝对不会让她从自己面前溜走的。只是她只能这么没有效率的看人们的脸,她不知道名字、不知道性别,只有这种笨方法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绿化公园他们都已经逛到第三圈了霖铃看的眼睛都有些酸了,却仍然是一无所获,就像以前一样。车夫大哥都感觉到她的垂头丧气,这个女孩儿虽眉眼冰冷,但举止言辞仍然是和善亲切的,甚至有些像个小孩儿似的,她应该是有些失望,头耷拉着叹了口气,把车钱给了他,就自己下车了。
霖铃拖着寒光的身体漫无目的地在这里游荡了很久,最后终于觉得肚子咕噜的叫了,便向闹市区走去。
那个大哥说过,这里的面食非常有特色,闹市区的粗面是他最推荐的,霖铃便在路边随便找到了一家看起来很干净的面馆,要了一份牛肉青菜清汤面,还要了一个煎得十分可爱的荷包蛋。
霖铃很喜欢吃东西,在立朝的时候,宫里的厨子是她最喜欢叨扰的人,她总是想去看他们炒菜、煮汤,不过嬷嬷梦总是将她拦在外头,说是里面油烟味重,担心污了宫主的衣裳上的花香气,又怕那飞溅的油星,皇家儿女可不能在脸上落下疤痕来。
她看那个做面条的阿姨在抻面条,切好的面条撒上一层薄薄的防粘用的面粉,稍微抖下去一些,便投入滚烫的水中,不到几分钟,那阿姨就将面条捞出来,放在已经调好味的纯白色面汤中,还码上切得薄薄的牛肉片和几块碧绿的叶菜,撒上些霖铃喜欢的葱花香菜;另一个锅里的荷包蛋也煎好了,里面的蛋黄还没有完全凝结成粉状,正是入口滑腻绵密的状态,端菜的小姑娘在上面撒上磨得细细的辣椒和五香粉,也不忘还有焦香的芝麻粒。
霖铃看完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便觉得食欲大振,哧溜哧溜的嘬着滚烫的面条。
吃完面条,她走出来的时候正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闹市区的小吃摊开市了,人还不是很多,或许是还在赶来的路上。档主们都在准备家伙什,要卖的食物也已经做成了半成品的样子。
霖铃有些馋了,她先是要了一份烤茄子、一串棉花糖,后来走到炸品店的时候忍不住那种油香味,又追加了一份炸鸡柳,一个人在越来越挤的小吃街边吃边感叹:这年代的人可太幸福了!
霖铃坐着地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六七点了,她有些累坏了,直奔阁楼便摔在床上,她想着寒光姐一会儿就醒了,她就不替她洗漱了,很快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寒光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阁楼里突然红光一闪,樊火便突然站在她的床前。
他穿着鲜血一般的红衣红袍,仿佛来娶新娘子的新郎,只是他这满身的红却半点没有喜庆的样子。
他那盯着李寒光的目光里反而带着浅浅的怒意。
“瞎了眼的小宫主,小孩果真是愚蠢之极,枉你那父王从我这儿要的文鳐鱼神石了。”像是发泄完本就不盛的怒气,又像是失而复得的无可奈何,他长叹了一口气。他端详着寒光,见昏迷了一天的寒光好像马上就要醒过来了,他就立马拂拂衣袖不见了。
寒光手上的红绳本来闪着的红光也暗了下去。
天际的嫣然晚霞开始映在靖光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一下子多起来,有卖手工竹笛的人在吹奏不知名的古谣,这是梅雨季难得的晴天,人们都出来散心来了。
寒光醒过来的时候,她摸摸额头,那里哪儿还有她记得的那张退烧贴了,也是,霖铃一定早就撕下来了,都已经一天了,烧也早就退了。
第二天她腰酸背痛地起床,问霖铃前天晚上,有没有看见王姨来过给自己贴退烧贴,小丫头昨天附身于寒光的身上,强撑了一天,现在还是睡眼惺忪,茫茫蹬蹬。
她回想了半天,说是昨天一大早起来的时候就没有看见,还说可能是寒光作梦了,王姨早就下去帮她打烊了,也没拿来什么退烧贴。
她又问霖铃找到那个人没有,霖铃一怔,疲惫的脸有些哀戚,半晌打起精神来敷衍道:“没有没有,找到了的话,我就不在这儿了。哎呀没有没有……”
说着她就又钻进白鱼里,寒光好像听见了她那像小动物一般低低的抽泣声。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