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得张府大门,其时已是日头西斜,夕阳透过厚厚的云彩照下来,映得人红霞满身。骆玉书笑道:“芷妹,这老儿今天被你吓得够呛,看样子是甚么都招了,不过防患未然,还得请你爹爹跟雷世叔打今儿起派人多盯着些张府,以防他耍甚么花样。”

顾青芷叹道:“这事易办。只是白莲教本是带头对抗元朝的义军,如今无为宫却同瓦剌沆瀣一气,想来令人痛心。骆大哥,你说他们是替王振办事呢,还是已经跟也先串通,做了汉奸?”

骆玉书道:“我也在想此节,这伙人近年来在江湖上掀风作浪也就罢了,背地里竟做出这等事来。无为教根深蒂固,同王振勾结已是十分棘手,倘若真为瓦剌所用,那更是为祸至深。不过白莲教早自太祖时便已被严厉禁绝,大明律例上写得明白:主者处死、从者流放,若能查到王振勾结无为宫的凭据,那可比参他一本贪污索贿要管用得多。芷妹,我们还须往本地布政司走一遭。”顾青芷奇道:“骆大哥,你是要将此事报官么?王振一手遮天,我们又没有证据,布政司怕是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

骆玉书摇头道:“对付王振时机尚早,眼下只得宝珠寺这一条线索,我无论如何要去开封探听一番虚实,树海既跟无为教的人混在一起,倒也免去了我们诸多顾虑,到时尽管大大方方拿人便是。只是听张吉本说那僧官鉴胜也是王振亲随,这是皇上任命的职司,领的是朝廷俸禄,这人若对树海等施以庇护,对付他可不能像今天这样硬来;我又是辽东的武官,道理上决计管不到河南地面去,到时只怕钳手掣脚,误了大事。湖广左右布政使萧晅、马谨两位大人是我爷爷故交,为官多年,皆乃清正廉介之士,若得他二人先行知会河南三司,我们追捕树海固然方便得多,于对付无为宫亦是大有裨益。”他心下打定主意,只推说瓦剌暗中派人南下连结白莲教,这两个都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地方上听了必然震恐,定会全力缉拿。

其实在顾青芷心里,鉴胜同张吉本又有甚么分别?大可一般拿剑指着脑袋肆意恐吓一番便是。骆玉书参军多年,行事素来奉法谨慎,身上几无半点江湖豪气,若是换了别人,顾青芷早已嫌他做事婆婆妈妈,此刻却只觉得他老成持重,心下甚是欢喜,笑道:“原来如此,你爷爷这般厉害,布政使这样的大官都是他的旧识。我爹爹在武昌这么多年,连知府大人姓甚名谁都说不上来。”骆玉书微笑道:“顾伯伯他性情恬澹,向来不肯同做官的相与,江湖上是人人钦佩的。”

二人到布政司衙门通禀之后,由门役领至偏厅用茶等候。须臾内堂迎出一位老者,身着一袭儒装,胡须灰白,相貌甚是清朗矍铄,笑道:“贤侄,多年不见,果然生得一表人才。令祖身子骨可还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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