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依依也笑了一声:“要不你先向我证明一下我是小偷?”

青年气定神闲地指指店门招牌下的角落,一个监控摄像头亮着小红灯。

江依依无所谓地站起来掸掸裤子,一手抵在半开的玻璃门上,迎着他的目光望去:“帅哥,你就告诉我夏帆在哪儿吧。”

青年由着她逼近,毫无起伏,只微微眯了些眼睛:“你怎么认识他的?”

“幼儿园认识的。”江依依不由自主笑了一声,“你信吗?”

“不信。”

果然,江依依脸上挫败。

“我就叫夏帆。”

江依依霎时错愕地抬头望向面前的青年,呼吸都止住了。

“你……说什么?”江依依的脑子,既满满当当,又空空如也。

“我叫夏帆。”青年松开握在门把上的手,站直了身体。

江依依这才发现,他比自己要高很多很多。

幼儿园时期的影像模模糊糊,小时候的夏帆是一副小奶包的样子,而此时出现在面前的青年却分外成熟,分外阴沉。

时间淬炼了太多的东西,也埋葬了太多的东西。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青年耸耸肩,转身走到店里去了:“随你。”

江依依忙不迭跟上,这次店里弥漫着淡淡的金属冷香。

“那你还记得我吗?”她追上去问。

“画小鱼?”夏帆坐在了工作椅上。

“那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不记得了。”

江依依眨了眨眼睛,夏帆,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夜晚六点的钟声不疾不徐地在店里回荡起来。

她小时候是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在南方的小小村落里。

幼儿园的前一半在村落里度过,后来转学去了爸妈所在的城市。

那时候的村落,是三三点点粉墙黛瓦的小平房,是成片的金色麦田,是房屋交错间的蜿蜒河流。

放了学,她就和邻居的小孩一个接一个跳过沿路的低矮草垛,爬上爬下,看到谁家屋后的梨树熟了,就窜上去摘一个塞进书包里,带回家,瞒着大人偷偷地吃。

晴天,她踩着柔软的乡间小路绕过一座石板桥,去和幼儿园里的温柔老师做游戏,摘草叶和小孩们过家家。雨天,就穿着花花绿绿的橡胶雨靴,“啪嗒啪嗒”踩到学校,坐到座位上甩开进了水的雨靴,赤着小脚丫为逃掉了今天的早操而窃窃欢喜。要是雨下得大,路上都是糟糟的泥巴,邻居家的老人就撑一条小船,把附近的小孩打包送到对岸,窄窄的小船挤满花花绿绿的伞,老人撑一支竹蒿立在船头,在村落的风雨里,徐徐荡漾到对岸,岸边早早有大人等在那里,把船上的小孩一个一个抱上岸,叽叽喳喳,好不快活。

可夏帆,永远一个人,夏帆是一个存在着,而被当做不存在的人。

江依依听镇上的老人坐在房屋间的巷道里闲聊,什么他的妈妈跟别人跑了,什么他爸爸欠了好多好多的钱,她不懂,听不明白,跑了找回来就是了,欠了钱还上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

有个下雨天,放了学,小孩子们像兔子一样往码头上蹿,急急渴盼着坐船。

雨天,是坐船的唯一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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