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了两日,明秀渐多,再不见险奇之峰,山色分明苍翠,想来是快到了。
过了半晌,终于看到了河岸,我忍不住探出头,略带迫切地张望着,魏临初立在身旁,轻笑一声,“期待吗?”
我未听清,回头迷茫道,“什么?”他嘴角似乎夹杂着隐隐的温柔,眼光却放空看向别处,“可以见到祖母,你一定很开心吧。”
那是自然,我欣然地点点头。在这湖上漫起的水雾中,他原本硬朗的剑眉星目间,也多了几分柔和,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英气勃勃。
此刻的他,不禁让我有些不舍,但还是故作淡然道,“魏临初……我上岸后你便回去吧。耽搁太久,也不太好。”
未看清他的表情,只见他原本蒙上层柔光的眼眸又恢复如黑墨,下一瞬便沉沉答道,“好。那你小心,照顾好自己。”
心中郁结,总觉得有些话还未说出口,但一时也不知如何说,甚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些天,似乎对他的感觉不太一样了。但在此刻,多说也无益……我只得在他身旁静静待着,待到靠岸,就这样分别吧。
眼前龙头航船尽现,不远处雁齿屋檐高低伫立,我向岸上轻迈一步,上了岸再回头望他,他脸上似乎毫无情绪,注视着我的眼神仿佛周围皆是静默,负手而立,面前呼出的热气混沌着冬日间的寒气,让我与他之间迷惘又模糊。
老船家打破了这时空气的宁静,开口问道,“靠岸了,公子不下船吗?”
依稀见他唇角微动,淡淡道,“原路返回吧。”
我不自觉眼眸一暗,积存许久的失落终于在心里蔓延开来,忍住心头的异样,转身离去,人有聚散离合,不断安慰着自己,不过是单纯不舍伤感罢了……
分别后,便依靠着儿时残存的记忆,迈步向天竺寺走去……外祖母自从外祖父逝世后,便移居天竺寺,佛骨青灯,日夜为逝去挚爱悼念,她独身一人在这,父亲一直担忧不止,生前几经来接他回府都坚持不愿回来。如今不知,身体可还硬朗……
这样想着,脚步也不住加快,只有快些看到祖母才可安心啊。虽是白天,古寺风廊倒格外幽暗,走过一段深长,才进到这院落之中,面前重重迭起的佛灯下,是满地的败叶,却未见一人。
风声呼啸,下一秒,便闻见远远一阵古刹钟声,我急忙循着那声音的方向跑去,终于寻到古寺中敲钟之处,却还是未看到外祖母的身影,那敲钟的僧人刚好缓步走了出来。
我连忙走上前去,心神却愈发不安定。“请问师傅,可知有一位长居在此的老妇人现在何处?”这位僧人一脸慈眉善目,听见我的问题也仍不焦不躁,心平气和道,“你说可是常慧尼师?”
记忆中似乎知道这个名字,正是外祖母的法号!我欣喜地点点头,“是啊!我是她孙女……所以,她现在在哪儿呢?”
闻言,那名僧人静如止水地缓缓举起手掌来,低头向我致意道,“阿弥陀佛。施主节哀,常慧尼师早在一年前,便已然圆寂了。”
我不敢相信,有些惊慌失措,连连上前两步,追问道:“怎么会?并无人来告知过我啊!师傅可是搞错了??”
察觉到我语气激动,那僧人只得默默退后两步,声线依然温润,对我来说却是冰冷刺骨,“施主请勿过于伤悲,这一切都是常慧尼师的意思。”
那嗡嗡的钟声还在耳边回响,提醒着我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内心却还是难以接受,只得愣在原地……
他说完这话,便要转身离去,我回过神来急忙开口叫住他,神情是掩不住的疲惫与忧思,“师傅,可否让我在这里小住些日子……我,无处可去了。”
听到这缘由,他仿佛早有预料,也未推辞,澄澈的眼睛里带着微笑,伸出手,指向院落深处的一间屋子,向我示意道,“那施主便在常慧尼师之前的房间住下吧,请随我来。”
来到祖母曾住过的房间,一切陈设简单却不失生气,仿佛她人还在世一般……看我触景伤情,看得仔细,师傅也不再打扰,客气道,“您有什么需要,再来前院找我。”说罢,背后“吱呀”一声掩上了门,一切归于沉静。
徒留我一人在这空荡荡的房间之中,祖母已然离世之事更有了些实感,心头一阵钝痛……伏在祖母的床上,闭上双眸,寻找着唯一的些许气息。
就这样在房中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几下敲门声,僧人师傅温润的声音悠悠传来,“施主,寺中做了斋饭,你可要吃一些?”我精神不济,哑哑地答道:“多谢师傅,可我现下不饿……”
门外师傅悠然离去,只感知到声音越来越远,“落叶已随流水去,春风未放百花舒。叶落花开,起灭流转,无动亦无静,无净亦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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