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清漪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景云舒做了大齐最年轻的丞相,还娶了大理寺卿刘大人的女儿为妻。

与命格上写的一样,他和那刘小姐琴瑟和鸣,夫妻恩爱,二人宛如一对神仙眷侣,让人十分羡慕。

而清漪就像一个看客一般,看着他们恩爱。

梦里的景云舒比现在要沉稳些,话也很少,唯独和刘小姐在一起时,他冷峻的面上才会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

清漪虽然看不清那刘小姐的模样,可也能感觉得出,那刘小姐定是个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每日清晨,刘小姐都会为景云舒备上各种美味的食物,为他穿衣,整理仪表,待景云舒上朝后,刘小姐便坐在院中看书刺绣,调香练字,等着景云舒下朝归家。

二人恩爱了一年有余,正商议着要个孩子时,先太子赵奇的余孽潜入景府欲行刺景云舒,却被刘小姐发现,那人一怒之下,刺伤了刘小姐就逃走了。

刘小姐此时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却因此流了孩子,神伤之下,竟一病不起,不到两个月就消香玉损。

爱妻已逝,景云舒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义了,既不上朝,也不见任何人,整日郁郁寡欢,与酒为伴,不过半年就仙去了。

景云舒的一生对她来说就像走马观花一样,唯独他死的时候,她记忆尤深。

她以灵体看着他和刘小姐相爱,又看着刘小姐离去后他过得不人不鬼,自己心疼又无能为力,这梦做得过于真实,叫她的心都忍不住跟着疼了起来。

她以为她会一直这样看着他走,却不想在他弥留之际竟然看到了她。

“你来了。”景云舒这时候的身子已经很虚弱了,头发凌乱,脸上也长满了乌青的胡子,却依然掩盖不住他姣好的面容。

清漪慢慢走近,看了看满地的酒瓶子,心疼道:“为什么不好好活着,你这样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你都不在了,我怎么活啊!”他现在已经是气绝弥留,不过是强撑一口气。

清漪微微皱了皱眉,看着他那双没有神采的黑眸,心想他或许是认错了,把自己当成了刘小姐。

于是她以刘小姐的口吻道:“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该替我好好活下去,在阴间本来就不好过,你总得让我留个念想撑下去吧!”

阴间好不好过清漪还真不知道,不过容言曾经为了找他的救命恩人去过,回来时满身是伤,还说这辈子都不想在踏进阴间一步。

所以她估摸着阴间肯定不好过。

景云舒强扯出一个笑:“那你等着我,我陪你一起,待下辈子时,我们还在一起。”

“我要你好好的,等着我,下辈子我来找你。”清漪蹲下身子,手指微颤着抚上他的脸,乌青的胡渣刺痛了她的手,如同刺在她的心上,一阵一阵地痛。

“阿清,可否再为我梳一次头。”景云舒看着她,修长的手握上她纤细的手。

“好!”清漪扶着他坐在梳妆台上。

他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吃过饭,整个人瘦的只剩骨头架子,原本合身的衣服此时穿起来特别大,空荡荡的。

清漪在妆台上拿了梳子,一梳子下去,几乎全是掉落的头发。她咬着唇将那些头发悄悄扯掉,继续笑着为他梳头。

景云舒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却还强打着精神,看着镜中的女子,眉宇间都染了笑意:“若有来世,我一定……找到你……”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意识也慢慢迷糊起来。下一刻,搭在膝上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头也轻轻靠在清漪怀里,整个人就像睡着了似的。

清漪手上的梳子“啪”一声落在地上,她捧着景云舒的脸轻轻唤道:“公子……”却没有任何人回应,四周静得只听见她一个人的抽噎声。

“公子……公子……”她大声地唤着他,却再也听不到他的回应。

不会再有人说她不知羞,也不会有人给她收拾烂摊子……

这世间之人千千万万,却无人再唤一声她阿清,她的公子,那个清风明月的少年郎终究还是离她而去了……

清漪不知道自己抱着景云舒哭了多久,等她眼泪哭干,声音哭哑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想起。

“阿清,阿清……”

清漪微微皱着眉,这声音好像公子,难道公子活过来了么?

她猛地睁开眼,景云舒正端坐在她床前,眉头紧蹙。

清漪一下子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坐起身子看了看四周,屋里没有酒瓶子,面前还坐着景云舒,那就是现实了。

“你哭什么?”景云舒问道,他刚起床就听见她屋里传来呜呜的哭声,还撕心裂肺的唤着他,那模样,好像他要死了似的,“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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