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玥死了。

具体是因为什么,沈崇归不知道。也似乎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就在第二天早上,当他动身要去学校的时候,接到了徐厉的电话。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压抑什么。虽然这样,但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甚至每一处停顿,沈崇归都意料之外的记得一清二楚。

有那么一瞬间,心猛地一紧,如同被抽掉了氧气。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什么也没有了。

那些曾经反反复复出现的画面,在那一刻仿佛变了一个魔术,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在一切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没有准备好心情,没有准备好时间。

于是只能眼睁睁的面对残败不堪的现实。

窗外,旭日一点一点的浮出海平面。被取而代之的,熠熠生辉的万千星辰。

那个晚上,星星格外的多。

意识清醒的时候,自己正坐在警察局的调查室里。

同样的地方,熟悉的场景。以及同样的人。

徐厉依旧一身警服,笔挺地立在卓旁,面容似乎比上一次见时还要严肃几分。他身边,几名警察对着一份资料,互相讨论着什么,时不时抬头看对方几眼,然后又继续着手里的事。

沈崇归木然的看着这一切,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像是刚从一场梦里醒来,看看周围,车水马龙,一切照旧。表面上并没有多少变化。

而自己呢,怎么竟然也体会不到哪怕一丁点的难过和颓败。

他之前以为,至少会有那么一点感觉的。

因为那个他曾经拼尽全力想守护的人,消失了。不知道在哪一个时刻。

也许是飞机轰鸣着划过湛蓝的天空,车辆一瞬间停下。在每一个事物开始变换着模样的时候。

北风吹散了流云,于是她也跟着走了,悄无声息。

面前各种各样的声音杂糅在一起,人们看似认真的捕捉着每一个细枝末节。而这些,于沈崇归,都渐渐模糊起来。目光一下子失去了焦点。

在那时候,他突然想起她喜欢吃奶酪味的馅饼。

一些奇怪的无厘头的念想涌现出来。

他想,如果他们能在一起,一定会很快乐很幸福。

可是从来没有如果。

“沈先生?沈先生?”

肩膀被人剧烈的晃动着。沈崇归抬眸,意识还在很远的地方飘荡。被一下子拉扯回来时,是生硬的,带着刺的疼。

面前,徐厉把刚写好的记录推到他面前,用笔指了指桌上躺着的照片。

“受害人的情况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了,经初步调查,她是自杀而死的。”

受害人。

这样敏感的词眼,似乎随时随地都可以换用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自杀?自杀。

沈崇归突然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因为动作过激而咣当一声砸在地上。他一把按住徐厉的肩膀,强忍着心里的怒火,狠狠的盯着对方。

那样的目光,阴鸷的,火烈的,如同土库曼斯坦燃烧起熊熊烈火的地狱之门。

只一眼,胜过四十八年。

“为什么?为什么会自杀?”

几乎是吼出来的一句话,声线因长久的沉寂而透出几分沙哑。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降低了温度。那些前一刻正在埋头苦想的警察,此刻纷纷朝他投去异样的目光。

捉摸不透,意味不明。

沈崇归俨然不动。他的眼睛像两把刀子,直勾勾的对准面前的人。手上的力道不觉间又紧实了许多。

所有恶念都诞生于一瞬间。

一边的刑警见势不好,走上来,试图将两人掰开,见掰不动,只得规劝,“沈先生您先冷静,这桩案子还在初步审理中,我们警方已经派人去查了。另外,此次案件还需要您进行配合……”

沈崇归看了看他,目光沉静了一会儿,渐渐黯淡下去。协警正要趁势拨开他的手,然而还没有动作,那双手已经松懈下去。

又是一阵长久的寂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徐厉望着他,表情里写满了深不可测。

“配合是吗?”半晌,沈崇归开口,语调低沉,像是喃喃自语一般。“她不会再回来了。配合了,又怎么样呢?”

她不会再回来了。

怎样都不会了。

就像当年他爸妈那样,一走了之。他周围的人都是这样,仗着他对他们的感情,就以为可以为非作歹。

他忘不了那些独自一个人的漫无边际的夜,是怎么熬过来的。

假装忘了,但太多时候还是会疼。

太多太多,后知后觉。

他的余光落在桌上。照片里,女孩的笑容长久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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