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时候会猜测,他是不是也曾像清尹晨这种书香世家的贵公子一般,喜欢琴棋书画等文雅高尚之物?又是为什么,他会舍去这些喜好,变成今日这般无喜无悲的假面魔鬼?
左霄一动不动,看着辛丘倔强的面容,以及停在半空中久久不肯收回的手,他此刻的感觉与辛丘一样复杂。
辛丘,每天看似洒脱不羁无忧无虑,似乎已经做到了世外高人般的超然物外,但其实内心早已麻木不仁吧,除了在段瑾面前,她极少表现出正常人的喜怒哀乐,可现在,她满怀期待地对他伸出了手。
蓦然间,左霄突然想到了一个遗忘已久的场景。
那个女孩走路盯着地面又在走神了,这时,一根冰糖葫芦突然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抬头,白衣男子笑吟吟的看着她,丝毫不觉得侧弯腰拿着冰糖葫芦的姿势多么不符合他文雅卓然的气质。
女孩恼羞成怒道:“都说了!我不喜欢吃冰糖葫芦!”
“小孩子不都喜欢吗?”
“我不是……一般的小孩!”女孩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白衣男子惋惜的叹了口气:“唉!这么早熟,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所以,别在我面前跟你那未婚妻你侬我侬,你以为我不懂的其实我都懂!”女孩露出恶狠狠笑容。
听她提到苏和雨,白衣男子微红了脸。
女孩尽管嘴里说着不喜欢冰糖葫芦,但还是一口一个山楂咬进嘴里,脸颊鼓鼓的,让白衣男子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女孩一不留神,跌倒在花丛中,手中的冰糖葫芦掉了一地。
白衣男子一愣,随着笑眯眯地一幅看好戏的模样。
女孩脸上粘着花瓣,露出嗔怒羞赧的神情。
然后,她的右手向白衣男子伸了过去,眼神仿佛在说:“拉我一把……”
女孩肤白如玉,红唇紧咬,眉眼低垂,精致的眼角像被染上了花色,竟显示出与她稚嫩容貌不相符的娇俏来。
那一刻,白衣男子仿佛看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朝他走来,竟不知不觉中失了神。
之后,他来到书房,回想着刚刚的那一幕泼墨作画,并题字道:“余有义妹,双亲早逝,孤苦伶仃,虽容貌微瑕,然生性静思不劣,甚是可喜,如若家家有意者,可收为养女,予以平安喜乐一生。”
这幅画流传出去没多久,周府就收到无数信函,在书信中,许多家庭表示愿意收养画中女孩为养女。
可最后,白衣男子还是没有舍得把女孩送出去,尽管周府已经危机四伏,她待在这里会十分危险。
曾经想象过的女子容颜与面前的青衣女子奇妙的重合起来。左霄面色逐渐缓和,可接着,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魔音。
“前朝旭国余孽周玥,串通前朝罪犯行叛逆之事,妄图颠覆我朝之朗朗乾坤,本罪该万死,然陛下宽宏大度,念其乃当今丞相周昭之弟,清秋侯清赫之内弟,决定从轻发落,免除其死刑,废去武功,施以黥刑,流放苗疆,至死不得归岚国。”
那道旨意,这么多年了,字字句句依然存在于他的心中。
他暗自握紧拳头。
你忘了你亲已亡,友已尽了吗?
你忘了你是如何被流放到苗疆的吗?
你忘了你已经改名易姓,彻底抛弃过去了吗?
你忘了那最不堪忍受的耻辱、最痛不欲生的折磨了吗?
你为何还会有这不该有的情绪!
左霄咬了咬牙,径直掠过辛丘,继续往前走着。
“有这闲工夫戏弄我,不如想想等会儿的戏怎么演的更逼真!”
辛丘自己站了起来,看着左霄的背影,失望地叹了口气:“我哪里是在戏弄你……”
屹岸,本是奴隶营中的卑贱奴隶,一路摸爬滚打,终于成为了暗渊阁的岸堂主,他掌管暗渊阁刑罚,平日里以把犯人折磨得痛不欲生为乐,但他自己却因曾经的奴隶经历最惧疼痛,一旦受伤,即使是极小的伤,也会导致他心神涣散。所以,据说他从来没有受过伤。七葵前一任的天命师珞旖曾对他说过三个字的谶语:“伤即死……”
织芷,芷堂主,一个妖而媚的女子,天命师珞旖亲手带大的徒儿,从小到大生活在暗渊阁中。她负责为暗渊阁充盈阁员,招募杀手,手握财权。
涉汀,汀堂主,曾是世家子弟,抛弃身份进入暗渊阁,掌暗渊阁情报文书,书卷气息极浓,心思极其缜密,要想让四大堂主步入左霄设下的圈套,首先要瞒过他的眼睛。
揽兰,兰堂主,北漠狐人女子,听说是为了寻找姐姐才进入中原,后因为与姐姐反目成仇才进入暗渊阁。唐月朝曾告诉左霄,他猜测揽兰与自己的发妻,即唐辞嬅的生母之间有很不一般的关系。
最后,左霄和辛丘决定,先去揽兰的房间。
进去之前,左霄给了辛丘一颗药丸,并叮嘱她,要想办法让揽兰的幻狐吃下这颗药丸。
四大堂主住在浮图城最奢华的客栈中。精致的方形灯盏悬挂在客栈的走道上,橘黄色的灯光像一只只放大的萤火虫,黑灰纹理厚质木料构成的门梁地板看样子结实而古朴,正值深夜,整个客栈呈现出一种静谧的气氛。
揽兰的房间位于二楼,正对着客栈的花园,一棵高大的木兰树紧挨着她的窗户,一枝半开半放的白色木兰花伸进房间,停在梳妆台的铜镜前。
揽兰和大多数暗渊阁的人一样习惯晚睡,甚至是一晚不眠,这个习惯养成于他们刚刚获准进入暗渊阁时,随时有考验他们的人潜入房间刺杀他们,如果他们不够警觉,真有可能在无知无觉中丧命。
此刻,她坐在梳妆台前,正对着窗外,白色幻狐安静地躺在她的怀中,任她的手轻轻抚顺它的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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