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珠莎被常子锡趔趔趄趄的拉出府来,她好似从未见过他像今日这般,如同名顽劣的大孩童。

“欸,我瞧见李妈妈追出门来了。”陆珠莎自身后拽了拽常子锡。

常子锡驻足,回头笑望着她:“李妈妈怎的会这般无趣?她估计这会儿早早回后院补眠去了。李妈妈昨夜念着你,定是没睡好的。”

陆珠莎那张俏脸瞬时漫上来殷红一片,常子锡一瞧,笑得越发像个得逞的孩子般:“不信?你且回头瞧上一瞧,你身后哪里还有李妈妈的身影。”

陆珠莎听话的回头四处打量,一脸的茫然。常子锡总觉得抑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唇角荡起了一圈圈的唇纹。

陆珠莎回眸瞪他,瞧他笑得那样欢实,脸顿时更红了,只得含糊问道:“那许副官呢?”

“许副官么,怕是比你那李妈妈更要识趣些吧。”常子锡将手心里握着的手,往外移了些许,改为十指交握。

她那小小的手掌柔嫩得不像话,绵软安静的待在他的掌下,常子锡的心跟着一软,将步子放慢了下来:“今日的风和煦极了,倒是可以缓缓走上一走。”

陆珠莎乖巧的跟在后边,问:“你想带我去往何处?”

“嗯,天涯海角吧。”

“嗯?”陆珠莎站定。

他大笑着回头,又成功被她取悦了似的:“带你去瞧瞧这忘川南岸的礁石,不是你那日说过最想瞧的么?”

她懊恼的瞧着他,撇嘴道:“那你应该早说呀,我可取我那钓竿来。”

“钓竿今日且不急。”他失笑道,“我的娘子,那么,请问你这些年钓少来的生灵有几许?”

他今晨好像总在笑,那一双入鬓的眉随着笑颜弯了下来,整张脸都清隽明朗了起来。

她仰头笑望着他,眉眼莹莹:“生灵自是没有,喏,神将倒是钓上来了一位呢。蕊儿此生足矣。”

常子锡扬着嘴角明目张胆的斜眼打量着她。

陆珠莎满眼含笑。

自请期至今,她这一贯表现,堪称完美。

能忍自安,风轻云淡,莫不是如此了。

他何尝不知她近些年岁的委屈与不甘,可迎进门来的她却是毫无怨怼,满面欢喜。

甚至某时半刻他在想,或许自己那些经年累月的筹谋与伪饰,于她而言,着实不过是轻虑浅谋不堪一击罢了。

常子锡凝眉道:“蕊儿,我知你的不情愿……”

“常子锡,你可知我心中的欢喜?”陆珠莎抬手抵着他的唇,巧笑言兮道,“此生嫁你,珠莎不悔。”

忘川对岸袭来的微风,吹得她额前的碎发随风乱舞。他忍不住伸手去勾那几缕不听话的发,绵软轻滑的发丝从指间穿过,麻痒一片。

那些痒颤一阵阵直往心间里钻。

很多年后,他总会记起这一日来,他与她立于忘川岸边,微风四起,灯影重重。

在这之前,他尚知何为满心欢喜,朝思暮想。

自那后,她于他,却是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个合适的词来了。

往西步行十余里地,他手指轻轻一扬:“喏,便是这儿了。”

陆珠莎望着忘川沿岸那荒芜一片的杂草丛,茫然的瞧着常子锡,一脸的疑惑。

常子锡微笑的瞧着她,轻声说:“你且再仔细瞧瞧。”

“莫非这礁石,是隐匿在这片芦苇丛后?”陆珠莎踮着脚往河川里张望。

常子锡摇了摇头:“不是礁石,礁石且留待以后,你先瞧瞧这块土地。”

陆珠莎低头凝视着那一片灰黄的泥土,再抬头瞧瞧常子锡,常子锡朝她点了点下巴,她便又低下头去。

如此几次三番。

突地,她瞧见一小簇黄绿色的嫩芽儿自那松软的土壤里冒出些头颅来,小小的,饱满的,长圆形,不仔细看必是瞧不见的。

自发现一处后,目光所至,皆有绿芽儿在挣扎着往上生长。

原来,在这片看似荒芜的土地上,早已有一片生命正在破土而出!

她抬首仰望着常子锡,眼眸里盛满了惊喜:“常子锡,这便是母亲今早说的,你筹备了许久的地方吗?”

常子锡笑着点了点头。

“你这是种的何物?”

“你先打量一下,猜上一猜。”

陆珠莎半蹲在地上,轻轻用手触了触那一小截嫩芽苗,脖颈轻扬着,小脑袋使劲儿摇了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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