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妃昨天大概有吃这么一些东西。有宫外送的糕饼、有御膳房送的兔子馒头……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看了孙尚食这样说,门罗又有些不太确定了。因为谁也不能肯定王贵妃当时都吃了些什么,而且吃东西剩下的残渣也肯定不在御膳房。
果然当务之急,还是去瑶光殿看看现场状况。
门罗啃完最后一口煎饼,拍拍手,拿起一旁的水喝了一口。陆元也看出时间不多,需要尽快到瑶光殿去调查,所以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希望王贵妃那边没有把食物残渣扔了。不过应该也不会,这些都是证据。在政坛后宫中浸染多年的王贵妃是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
看到陆元吃完之后,门罗站起来,向孙尚食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之情。孙尚食还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但是门罗有种错觉,就是她的表情好像变得柔和了一些。陆元拍了拍门罗的肩膀,对着孙尚食点点头,然后便走出了尚食局。
“孙尚食看上去很严肃,不好接近,刚刚那一接触觉得她人还不错啊。”门罗往前走着,时不时地回头看着逐渐远去的尚食局。
“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陆元看了她一眼,笑着说,“她之前也是个开朗的人。后面因为成德藩镇使者觉得长安的食物不符合他的口味,就在宴席上当众摔了盘子。”
“藩镇?虽然那些手握重兵的节度使们个个心怀不臣之心,但是名义上还是奉陛下为主的,居然派来一个小小的使臣都可以这么嚣张?”
“当然。当时成德节度使的那个使臣其实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要发作给陛下看的。因为陛下拒绝了他主子的继任要求。”
“这个继任要求本身就是不臣之心啊。”门罗感慨地说。
如今的藩镇早已在一次次的叛乱中逐渐坐大。不少人已经不听中央的调动,领兵和当地权贵层层结合在一起。然后父死子继,一代又一代,藩镇的权力就世袭下去。他们拥兵自重,割据一方。这时候中央式弱,地方豪强林立,谁也不服谁。所以他们都一个个奉原本的朝廷为皇帝,前一任死了,儿子继任,虽然知道皇帝内心肯定不高兴,但是还是得装模作样地要求朝廷批准他的继任。
所以原本的成德节度使死去,他的儿子要求成为下一任成德节度使。这时候就写了一封要求,派使者来长安要求继任他父亲的职位。
可是这时候适逢现在在位的皇帝登基不久,他那时候刚刚上台,血气方刚,决心对付这些令人头疼的藩镇们,所以看到成德节度使这个继任要求,当场就拒绝了。这让原本就很嚣张的使者更为跋扈了。
所以他当天就在宴席上当众发难,指责长安食物难吃,当时上菜的正好是孙尚食,不过那时候她还不是尚食,差一点就被使者杀了。不过好在出席皇帝所在的宴席是不能携带兵器的,使者只能用手掐着她的脖子,差点没让她断气。后面另外几个藩镇的使者看形势不妙,赶紧上来劝解。年轻的孙宫女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所以之后她便谨言慎行,更加小心翼翼,但是由于自身的遭遇,令她对于手下的人都比较照顾。
听到陆元这么一解释,门罗这才注意到,原来孙尚食还是一个见证了历史的人物。毕竟之后成德节度使的使者回到了当地,那个自命为父亲继任者的那个军阀便开始造了反,而且他还不是自己一个人干,还拉上了周边地区的几个小伙伴跟他一起干。
皇帝错估了形势,对付藩镇没有成功。所以他只能让藩镇对付藩镇。可是这里有个问题,藩镇对付藩镇一般都是想要吞掉对方的地盘,但是这种事情皇帝怎么会允许呢。
当下派去平叛的藩镇便和一开始造反的藩镇一同联手,矛头直指朝廷。
然后他们几大藩镇联军便浩浩荡荡直逼长安,皇帝和一干皇亲国戚只得收拾细软从侧门逃离来到了洛阳。目前都是由王贵妃的家族在扫荡平叛,所以这也是皇帝一开始要稳住她们家的原因。
可是王贵妃也不是傻瓜,她很清楚皇帝对自己的真实态度。在自己为其生下两子之后,两人便没有怎么往来。皇帝沉迷于修道炼丹,偶尔和姚淑妃调调情。她也知道自己根基不牢,所以只能趁机利用皇帝的恩宠来巩固自己、巩固自己儿子的地位。
所以这也是她们现在在洛阳的原因。
门罗还记得她当初是怎么来到洛阳的。那时候她从家里跑出来一段时间,东躲西藏,托了何之涣的门路进了御马监。然后兵临城下的时候,她随着御马监的同事们打包东西,赶着马出了长安,跟着皇帝的车驾,磕磕绊绊地来到了洛阳。
路上各种艰苦不提,三餐根本就没法吃饱,晚上也睡不了什么安稳觉。各种谣言在逃难的人群中蔓延,什么“成德节度使刘大帅已经打下了长安啊”“淮西节度使在长安杀人如麻啊”“留在长安的人都被杀光了,尸体被喂了狼狗”这种传闻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真正的情况还是处于黑暗之中。
门罗很不安,她无法确认云萝的状况。当时宫门看得很严,担心有奸细,所以任何人都不得离开。不少人拖家带口地住在内城,这倒没什么。可是对于门罗来说就不是一个好消息了。
因为花楼毕竟不是慈善机构,里面的女子是商品,也是消耗品。烟花女子一旦出了问题,鸨母是不会管的。有时候甚至不惜为此去杀人。如果云萝被扔给那些军纪及其差劲的叛乱军的话,她的下场就是一个惨字。虽然她现在已经很惨了,但是生活总会告诉你,还有更惨的等着你。
一路上她忧心忡忡,听闻长安的宫殿里不少嫔妃公主都失踪了。皇族女子都如此,何况云萝一个小小的罪臣之女,深陷泥沼之中的烟花女子呢?她并没有那些人所看重的皇室血统,可能就是被战乱祸害的芸芸众生一员。连坐制度祸害了她的自由,战乱祸害了她的生命。朝不保夕,谁知道今后的自己,又会走上何种道路?
门罗越想越悲观,不知不觉地就到了洛阳。等一安顿好,她就到处打听云萝的消息。好在何之涣告诉她说,云萝平安地来到了洛阳。压在她的心里的那颗沉甸甸的石头才落了地。
“不臣之心。藩镇哪一个没有不臣之心?”陆元的话把她从回忆拉回了现实,“一个个都想学战国七雄,可是没有一个有战国七雄的胆子。”
“是啊。而且劫掠百姓,占山为王。没有一个有那种胸襟和胆魄。不过就是大号的山大王,扯了虎皮想做皇帝罢了。这些人,连装模作样都不会,也没有收买人心。干的就是占领而没想统治,被赶出去是迟早的事情。”门罗感慨地说。
“但是很多人对皇帝这种逃避感到不满,说皇帝被那次起兵吓得没种,赶紧跑了。后面对于藩镇什么要求都照单全收,真是软蛋一个。”陆元嘲笑地看着远方的长生殿,“多的是有人写诗讽刺他的呢。
“都这种情况了,还求长生?是求哪门子的长生?丧权辱国的长生?还是想被诸侯要挟的人生?”
门罗没有接话,她知道这话也没法接。陆元身为名门之后,发发牢骚可以,自己也跟着掺和那就是不要命了。事实也的确如此,没看到刚刚那个袁乙,也没想着拿陆元当凶犯,而眼睛一直盯着她吗?
所以她能做的,仅仅是微笑而已。
而陆元也没有期待她的回复,两人陷入了一阵子诡异的沉默。
前方便是瑶光殿了。
陆元走到瑶光殿门前,告诉了守门的宦官,自己的来意。宦官看了看刘贞亮和皇帝分别给予的两块牌子,对着陆元和门罗行了个礼。
“牌子没有问题,请让小人进去通报。”
“劳烦公公了。”陆元十分客气地对着守门宦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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