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衣自杀的时候,没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腕部动脉,深度切割,特意挑了个家里没人的时间,一直到九点多钟家政阿姨来取东西发现不对才打了120。
连医生都觉得惊奇,那么深一道口子,流了那么多的血,最后还能抢救过来,也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了。
“沈衣自杀的时间大概在早上八点,十点钟才被发现,一直到现在她的父母都没有出现。”许临蹲在病房门口,神情沮丧,“那只灵烧了自己的神魂给她护住了心脉,否则她今天估计救不回来了。”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奇迹,所谓奇迹只是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支付了代价罢了。
许临手里捏着一颗金色的小圆珠,颜色暗淡,只有偶尔才挣扎出一道微光。
是灵烟消云散之前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
许轻舟拿出手机,给沈建和孙茹拨了电话,两个人的回复出奇的相似,医药费可以给,不过自己忙,没有空过来看女儿,随后就匆匆挂了电话。
许轻舟听着电话对面的忙音,冷笑了一声。
他放下手机,正巧护士出来喊人:“三床沈衣的家属在吗?病人醒了。”
洛云笙跟他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长得也好看,有什么想不开的?现在过不去的以后也会过去的,活着多好。”
负责沈衣的护士是一个面容慈和的中年女人,一边给沈衣调整吊瓶高度一边絮絮叨叨地数落着。沈衣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护士看她这个样子,也没法多说什么,只能在临走前叮嘱进来的三个人:“你们家属多多开导她,小姑娘人生还长着呢。”
洛云笙应了,礼貌地道了一声谢,护士摆摆手,叹了口气离开了。
风透过半开的窗户轻轻拂过淡蓝色的窗帘,太阳剩下的最后一点亮光照得整个病房都很亮堂,更显得沈衣长久不见光的皮肤格外苍白。
她察觉到有人进来了,却没有动作,只是动了动苍白的唇,像是叹息一样吐出一句话:“不是说我是这一切的起源吗?我死了是不是就都结束了?”
许轻舟一愣,没想到她当时问这句话的时候居然存了这样的念头,皱了皱眉:“沈小姐,你可能有些误会,死亡终结的从来都只会是某一个人的生命,而不是全部。”
沈衣的情绪却忽然激动起来:“那你们还要我怎么样?死不了活不下去!我做错什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凭什么,凭什么是我啊……”
她一边吼,一边控制不住地流出了眼泪。
她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从来都没有过一件好事。
许临有些不忍心,刚想开口安慰,就被许轻舟拦住了:“让她哭,哭够了就不哭了。”
这做法尽管有些不近人情,但确实是有效,沈衣歇斯底里地发泄了一通,终于收住了眼泪,重新安静了下来。
“你们想知道什么?问吧。”
许轻舟忽然开了口,语气很平静:“既然沈小姐说自己是这一切的起源,就从起源开始说起吧。”
洛云笙看着他没有一丝波动的脸,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许轻舟不对劲。
从接到消息开始,他都表现得太过平静,平静得有些异常。
“起源?好,我说。”沈衣没有察觉到许轻舟的异常,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自顾自地讲述着,“应该是我高中毕业那年……是那天我去了恒建地产,忽然就看见了那团黑雾,一大团,里面尽是鬼哭的声音。我很害怕,就拼命地叫,醒来后就看到公司里的员工一脸惊恐地围着我,沈建脸色很难看地把我带回家里关了起来。家里也有鬼,很多鬼,我疯了。后来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人愿意靠近我,他们给我找天师,要抓鬼。我知道他们不只是想要抓鬼,还想要杀了我。我知道的,我知道……”
我真的很害怕,可是没有人在乎,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
她神经质般地抓紧了床单,喃喃了起来,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极阴之体不到十八岁的时候本来应该是看不见这些东西的,沈衣却偏偏撞到了这种地方去。
命运要是真的想薄待一个人,总是有无数的苦楚在以为的柳暗花明处等着。
那年她才刚刚考上大学,报的是离平城千里之遥的海城,满心以为马上就要脱离原生家庭的阴影拥有新的人生了。
她还不到十八岁,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可是她被强制送进了精神病院,整整三个月,没有人记得去给她办理延缓入学,生生错过了报名时间。
最开始她还会拼命地砸门哭喊,砸到两个拳头上都是斑斑的血迹,后来她就只会靠着门,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天空,眼神空洞洞的。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一个人可以被世界遗忘得如此彻底,连时间的流逝都是模糊不清的。
后来她开始写故事。
她想象某一个时空里有一个遗世而独立的人,她赋予这个人她所能想到的一切美好品格和与她相似的经历,坎坷,位及人臣,大权在握,风光无限,最后又在最好的年华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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