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多钟,全镇机关干部集合,统一坐车前往高速路口。“这些人也真不要命了,竟然去高速路上拦车子。”车上李副镇长说。“什么,高速路上拦车子,当真是不要命了。”从一开始集中到坐到车子上,大部分的干部都一脸的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什么事集中?不过,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们,一定是发生大事了,没想到竟*“是这等事。“哪个村的?为了什么上高速拦车?”有人问。“扬溪村的,为了返拨地的事。”李副镇长回答说。所谓返拨地,就是政府按一定的价格把农户的土地征用后,另外再每亩地按一定的比例返还部分的土地给农户建房子的土地。这是一个地方政策,有的地方是没有的。比起征地补偿款,农户们更喜欢返拨地。按照虹川镇套用当地的政策,每被征一亩地可以返还近九十平米的土地,这九十平米的返拨地的土地性质从集体变为了国有,可以在土地市场上自由买卖。按照现在的行情,每平米就是四五千,九十平米下来就是有三四十万了。“这也难怪扬溪村的村民上高速了,他们的土地都被征了三四年了,县里还没有给他们落实返拨地。”搞了一辈子土地工作的土管员老黄说。“也不是没落实,当初政府是指定了一块地算作扬溪村的返拨地,就差政府下抄告单了。没想到后来遇上了换届,新的领导一来,觉得那儿更合适建公园,因此那块地就用来建公园了,也就现在的绿笆公园。当初绿笆公园开工的时候扬溪村的村民就多次阻工。”“哦,那也得赶快给人家选个地方落实好返拨地啊!”“已经选好了一块地,但是这块地是在新路村地界上,那个村的村民死活不同意自己的地给别村的村民,所以征地难度相当大,征地组征了近一年了,也没征到整个地块的三分之一。”“唉,没有返拨地,今天这事可就难办了。”这话相当于给车上的人打了一剂强有效的预防针了,大家都知道了今天不要说是按时下班了,就是晚上十点前能下班那也就烧高香了。车子很快来到高速路口。路上排满了车,长长的像一条车龙。虞青发现,里面警车居多。单位的车子是开不进了,只能下车步行。虞青他们一路小跑着来到了高速路上,看到路上的场面,个个都倒吸一口凉气。高速路上的堵的车子左边的一眼望不到边,右边的也一眼望不到边,汽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司机们站在车旁,有的是一脸的着急,有的却是淡定的看着热闹。站在路中心的大概有六七十个人,头一排的人都四脚朝天地睡在马路上,一个个像是翻身不过来的甲鱼。后面的人都手牵着手,形成一道道人墙,也成了一道道屏障。“乡亲们哪,你们听我说,你们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县委县政府在政策允许的情况下,会尽可能的答应你们的要求,但前提是你们得先从高速路上撤走,你们知不知道,拦截高速公路可是犯法的呀!”喊话的是县委副书记邹城。邹城五十上下的年纪,因为身材不高,大肚子就特别明显,好像占据了身高一半。他坐着作报告时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像所有的领导一样,表情严肃,满脸认真,话语里透出无上的权威。现在,他站在一辆车子的引擎盖上,语调铿锵有力中尽力透着和气,可惜,效果不是很好。他的身子一顿一顿的,手也不停挥舞着,仔细看着倒有几分滑稽。可现场是那么紧张的气氛,谁也没笑,只是满心巴巴的希望邹城是个演说家,能把村民们从高速路上劝下来。可听刚才那席话,有经验的基层干部都知道,那些话就像老太婆的唠叨,一点用处也没有。“那个,那个叫邹书记,是吧,废话不要说那么多,今天我们既然上了路,不要说犯法,就是杀头,我们也是准备好的。今天要是看不到政府关于我们村反拨地的抄告单,我们是决不会撤走的。其他的说什么都是白搭。”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两眼炯炯有神,体格健壮,就是空腹也能把一头牛摔死的样子。他扯着嗓音说,让人真心想给他一个扩音器。“乡亲们哪,你们要什么,要抄告单,要土地,这都是可以谈的,关键你们得马上从高速路上撤走。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围堵高速公路已经惊动了市里,省里,再不撤走,我就是想保护你们也是无能为力了。”邹城说这话倒是真的,可是扬溪村的村民根本就听不进去。“废话说这么多干嘛,我们既然能来到这高速路上,早就不要命了。”有人接话这么说,那人站在人群中心,看不到具体是哪一个。“乡亲们哪,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解决问题靠围堵高速路肯定是不行的。你们可以选出代表,甚至可以派出代表团和我们谈。政府这次一定会拿出百分之百的诚意,一定会给……”邹城一直在那说着,扬溪村的村民都懒得理会了,任由邹城在那说啊说的。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也逐渐的暗了下来,一路看过去,只能看到各辆车子的大概轮廓,已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了。车子的喇叭声断断续续的响着,像是不断地发泄被堵的郁闷与焦急。气温也慢慢的低了下来,一股下霜的寒意侵袭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但地上的人像是纹丝不动地躺着,站着的人也都静静地站着,像是一幅暮色素描。虞青心底是可怜那些躺在路上的人,地下那么冰凉,躺那么久,该多伤身体啊!可见他们真是豁出去了。虞青自己就这么站着也早已是双腿发麻,脚下冰凉似水,被那有些割脸的风吹了一下午的头皮,都被风吹木讷木讷的,好像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会的感觉。“啊!”只听见有人惨叫也声,人们开始流动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声音里充满了恐慌。“啊,也太胆大了,敢打警察。”人们慌乱地拥挤着,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却又看不到。“为什么打警察?”“好像是一位警察好心想把躺在地上的一位大娘拉起来。人们还在不断地议论着,邹城突然大声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无法无天了,把他们都抓起来,各部门的人都上,协助公安。”邹城仍站在引擎盖上,声音有些嘶哑的下着命令。命令一下,警察们纷纷拿出了手铐,冲上现场去抓人,虞青他们也围了上去。很快,现场一片哭喊打骂的声音,人们一团团地搅在一起,像是一个个打死了的结,怎么解也解不开。天已经完全黑了,要看到目标只能借助闪烁的车灯以及高速路边的反光标。二百多个警察二百多个干部再加上几十个扬溪村的村民,此时就像同一锅沸腾的粥,谁也分不清谁是谁了。很多聪明的扬溪村村民看到警察已拿出了手铐,就知道事闹大了,也明白政府要动真格了。趁着现场混乱和黑夜的保护,赶紧溜走了。只有一些头脑不太活泛的,还在那儿坚强的挺着,真有点要英勇就义的意味。因为跑地跑,逃的逃,最后被警察带走的,只有二十来人。

也因只带走二十多个人,而且还大部分是在整个事件中起次要作用或者干脆就是充数作用的人。为了防止他们再度纠结起来闹事,特别被警察带走的那些人的家属情绪都很激动,要是和这些人再纠结一起,事态更不好控制。于是县委县政府立刻下了一道通知,所有的干部都要分派到扬溪村每户村民的家里去,切实做好安抚与劝导工作,没有通知,不得离开。说是劝导和安抚,实际上那就是一个要死守的命令。还好,大家都事先有心里准备,接到这样的通知也不足为奇。每户农户家平均分配三个干部做工作。和虞青一起的是土管员老黄和计生干部肖珍。肖珍刚休完产假回来,今天的集中行动把她急地都要跳脚了,家里那个嗷嗷待哺的娃一直牵动着她的神经,还有那肿胀的奶水,让她连一分钟都像是要待不下去了。下午出发的时候,领导都说了没有非常特别的情况不能请假,领导这样一说,肖珍那几乎要说出口的请假要求立刻咽了回去。到了高速公路路口,好几次她都想偷偷溜回去,可是因为大家是一起来的,没有回去的车子,所以只能作罢了。好不容易挨到了从高速路上撤回来了,她都推出了电瓶车,打算立刻回去,结果因为县里的那道通知,她又没走成……所以一分完工,肖珍就对虞青说,“虞姐,我从下午出来就没给孩子喂奶了,他现在一定饿坏了。我现在满脑都是孩子的啼哭声,所以无论如何你得帮帮忙,你要帮我打一下掩护,我要……我要先回去喂孩子了。”肖珍说着声音都哽咽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都是做过母亲的人,肖珍如今的感受虞青深深懂的。因此她忙说,“你快去吧,有什么事我先帮你顶着,如不是特别需要,你就在家带孩子吧。”“谢谢你,虞姐,你真好!”肖珍说完就立刻走了。虞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倒是呆愣了一会儿。

虞青这个小组负责做的村民李仁生的工作,据了解,他家二十多岁的儿子李浩参与了今天的行动,不过还好,他没被警察带走,否则,事情就复杂多了。后来听其他的同事说,家里有人被警察带走的,家里都闹翻天了,分去做工作的干部不要说去做工作,就是靠近他们的家也要偷偷摸摸的,一旦被发现,不死也得脱层皮。基层的干部就是这样,他们没有什么装备武器,遇上个冲动不善的,要是不善于保护自己,那就只能自己吃亏了。所以不得不说,上面的文件命令总是有点机械性,当真要实施起来,不但什么操作性,而且很有可能将基层干部涉入险境。当然,绝大部分群众都是好的,就是难免会有一两个不通人情,蛮横无理。

天已经完全黑了,虞青和老黄打着手电筒沿着一条机耕走了近三百米,然后往右拐进二十多米就找到了李仁生的房子。李仁生家住的是三层楼房,房前有个大大的院子,院子里有菜地,鸡棚,果树和一口水井。虞青和老黄到他家时,他们一家人正在热烈地讨论今天的事情。“幸好今天我跑地快,要不然就进局子了。”“这个随我,有眼力劲儿。”“今天的场面也真是够大的了。”“我看这事没完。今天抓走了那么多人,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虞青和老黄走到李仁生家的大门前,谈话戛然而止。“你们好,我们是乡政府的来的,向你们了解点情况。”虞青微笑着介绍说。“了解情况,有什么好了解的,你们不是都在现场,什么没看到,什么没听到呢?还向我们了解,真逗,你们走吧。”原本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小伙子立刻站了起来,说话的语气很不客气,他右手不停向外挥舞着作驱赶状。一个中年男人从客厅中间向虞青他俩走来,他个子不高,黑瘦黑瘦的,鼻子上还有块红色的胎记,虞青猜想他就是李仁生。近了,站在离虞青他俩三步之遥的距离正中间,他朝虞青他俩定定的看了几秒,目光里流露出警惕敌视的目光。他飞快转身,瞬间把门就把门关上了,虞青都来不及反应,自己已面对着大门了。看着那已紧闭的门,虞青和老黄都苦笑着,“也好,也好,看来今天不用费口水做什么思想工作了。”老黄说,“事实上,就凭我俩红口白牙的说,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的,人家的硬性条件放在那里。”“对啊,也不用我们苦口婆心做工作了,今天本来就够累的了。”虞青说,她环顾一下院子,见院子的边上有一棵大的芭蕉树,芭蕉树底下有一口压水井,井边还有满满的一桶水。最让虞青高兴的是,芭蕉树下有几只小凳子,这就意味着,他俩不用坐在地上干守着。“黄所长,我们坐到那儿去”虞青平时都叫老黄为黄所长,尽管知道他不是所长。“还好,有凳子,要不然,这么冷的天气,要是得坐地上那就就够我们受的。”“谁说不是呢?”虞青感同身受的说。有的时候,真的是小物件,大价值啊!大概晚上九点多钟了,周边的人家的房子里还亮着灯,偶尔传来说话的声音。李仁生的家里灯也亮着,但是听不见说话的声音,虞青猜想他们肯定都是压低了嗓门说话的,以防被他俩听到。屋外特别的安静,偶尔可以听到鸡棚里的鸡低低的“咯咯”声,这个时候,鸡都睡了,偶尔发出的声音那应该是鸡的打呼噜的声音。

“小虞,你冷不冷啊?”老黄关心地问道。可能是小板凳坐久了也可能是天气真是太冷了,虞青觉地手脚都麻了,浑身都是木木的感觉。“有一点,你有冷吗?”“我呀,皮糙肉厚的,不冷。我穿的衣服不多,要不然就脱一件衣服给你批上。看到你,我就想我女儿了。”“那哪能呢?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该是我照顾你的。对了,你女儿有男朋友了吗?”“还没呢,你提到这事,我就堵的慌啊!都三十岁了,还不找对象,可把我和她妈急坏了。”老黄难过地说。“黄所,别难过了,你女儿那么优秀,一定会给你找个优秀的女婿。”“虽是个总经理,可这有什么用,女人成不成功的主要是看家庭,不是看事业。现在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门心思忙事业,把婚姻家庭抛脑后,结果,不知不觉就剩下了。每次我和我老婆催我女儿找对象时,她总说,‘三十四五的女孩都一大把没结婚,我着什么急呢’。这话把我和我老婆给呛地呀说不出话来了。”“别急别急,结婚这个事呀,不是着急就有用的,一切还得看缘分,缘分来了,也不用你们俩催,她会主动带着你的金龟婿来拜见你们两老的。”虞青劝解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缘分到底什么时候来呢?还真是急死个人。还是你好啊,你看,喻县长多好啊!你们俩真般配。”老黄真心的说。虞青先是一愣,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把她和喻宽扯一块的。“还行吧!”虞青淡淡的说,仿佛有什么忧伤掠过心头。“小虞,你真是个有福气的人。你有没有听说,好多人都追求喻县长呢?有当官的,当老板的,个个都年轻貌美着呢。就那县一中有个就刘冉的女老师,研究生毕业,人长的呀跟节目主持人似的,反正见过她的人都说她漂亮,有气质。她知道你和喻县长订婚了,现在还在追他呢?”“不会吧?还有这事,你怎么知道的?”“我们都这么熟,告诉你也无妨,喻县长的司机是我的外甥,这些事对别人我是打死也不会说的,因为外甥交代过了,千万别说出去。你可别跟喻县长说是他的司机说出来的啊!”“好,保证不说。”虞青肯定的说。还真没有想到,喻宽有那么多的追求者,而且还有那么一位名气在外的追求者。对于刘冉,那个名字在她耳边响过不下于百次,仿佛她就是美丽、知性、才华的代名词,男人的谈话中,总喜欢拿她作引喻。其实对于喻宽这么优秀的男人,虞青应该想到他应该会有很多仰慕者的,只是虞青的心思很少在喻宽身上逗留,这也难怪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发现不了。

虞青和老黄聊了一阵天后便没再说什么话,两人都累了,天气又冷,都不愿做费精气神的活了。夜逐渐深了,大部分的人家都已关灯睡觉,只能看到很远的地方,隐隐有灯光亮着。坐地久了,虞青觉得全身冰凉,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站起来跳了几次,好像越跳风越往自己脖子里灌,更觉的寒冷。现在虞青只觉的自己特别缺能量,缺热量,就是这样,寒冷的夜还在逐渐的消耗她维系她一息尚存的能量、热量。喻宽来的时候,虞青觉得自己如一座冰雕一样坐在那里。喻宽是村支部书记李明国带来的,他一手拿着一个手电筒,一手提着个袋子。“两位领导辛苦了,喻县长来看望你们了,看,还带了一些吃的。”虞宽没说话,直接走过去,将虞青紧紧搂在怀里。“你的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呀!天哪,今晚我不来,你是不是准备冻成冰块啊!”喻宽说话呼出的热气吹到虞青的脸上,暖乎乎的感觉让虞青感到自己尚在人间。喻宽把虞青冰冷的手放进他的口袋,双手捂住她的脸,“老天,哪都冰冷冰冷的,你是不是诚心要做个冰美人啊!”喻宽十分心疼的说。虞青靠在虞宽的怀里,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就这么呆着,因为她实在是太冷了。喻宽觉得怀里的身体仍在不停的打抖,忙叫到,“小彭,快把衣服拿来。”小彭立刻把手里的衣服递给喻宽。这是喻宽的军大衣,他飞快的给虞青穿上,扣好扣子。过了好一会儿,虞青才感觉自己不是全身僵硬,各种知觉感觉慢慢的回来了。

半小时后,只留下虞青和喻宽守在李仁生家院子里。老黄他们都被喻宽打发走了。这么冷的天,谁也不想驻守在外面的,但这又是非常任务,不容许出丝毫差错,所以就是在外冻成了冰块,也是不能擅自离岗的。没出事还好,就怕出了事,那个责任就可难担了。所以,当喻宽让老黄走的时候,他就像得到特赦令一样,毫不客气就走了,有领导的指示,出了什么事也不用他担责了,怎么不会赶快溜走。“你怎么来了?”总算正常点的虞青问出了早该问的话。“事出了之后,县里一直开会,研究对策和方法,这不,我刚开完会不久。”“都这么晚了,你应该早点休息。”“你在这儿守着,而且你的电话一直又打不通,我怎么可能安心地去睡觉?开会的时候就一直担心你来着,怕你被分到了去守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事来的突然,都来不及打招呼。”喻宽那口气,就如虞青早已是他老婆似的。虞青的心早就感动了,在他为她披上棉衣的时候。在这天寒地冻的夜里,正挨饿正受冻呢!这时有人为你送上了食物,披上了衣裳,有几个能扛住不感动的。“手机早就没电了。你……你真不要对我那么好。”虞青涩涩的说。“傻丫头,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天地一片寂静,那话语仿佛是对天对地的誓言,朴朴实实的,却又是爱意绵长。虞青相信,喻宽是一心一意爱着自己的,要是自己有意,此刻正是一对未婚男女你侬我侬的大好时机。可是,她更觉得现在也是跟喻宽说出桑阳的好时机,这个念头一上来,虞青刚刚柔软感化了心立即变地慌乱和紧张起来。“那个刘冉,你不考虑一下,她可是众多男人的向往。”虞青岔开话说。“你是我的向往,从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喻宽轻轻将虞青揽住,但因她穿了军大衣,所以也只能是半揽。“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心中一直有一个人。”虞青鼓足勇气说。“记得。”喻宽看了看虞青说,“你,是不是想和我谈他?”“是我和他。”“好吧,我心中一直好奇这个人是谁呢,今天正好可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虞宽说着,摸了摸虞青的手,觉地它们有点温热了,不像先前那样,冰冷冰冷的,于是放心的放开了。“这个人,其实你认识?”“哦我认识啊!”“嗯,他就是……他就是桑阳。”“桑阳?”喻宽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对,就是桑阳。”虞青肯定的说。“可他来宁安县也没多久。”“我和他认识都好几年了。”“好几年?”“是的。”……虞青把他和桑阳怎么认识的怎么在网上相恋,自己怎么离开他的以及她怎么在现实中认出了他,他们俩怎么相认的等等都一五一十地告诉喻宽。

周围似乎更安静了,两人都可以听到彼此呼吸转折的声音。天地似乎都沉沉地睡去了,不知道天地为何物,也不知人间在几何。喻宽许久都没说话,紧握的拳头弄的嘎吱嘎吱响。“你告诉我这些的意思是要让我放手吗?”喻宽低沉着声音问。虞青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静,仿佛有很多东西就要在这黑暗里消失了。虞青转过头却发现喻宽正正的盯着她,黑亮的眸子发着光。“我,我已有心里准备,你作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接受。”虞青说。“好吧。”喻宽收回了看虞青的眸子转看向无边的黑暗,“照理说,我应该潇洒的说,‘好,我成全你们。’可话几度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我的心不允许我这样说,可能你不知道,我爱你也是入了心入了肺深入骨髓……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还是要你快乐,还是要你幸福,那个理由压倒一切啊!”喻宽说着,声音哽咽了。看到喻宽这样,虞青的眼圈也红了,说到底是自己辜负了他。时间似乎有些凝固了,每每启齿好像分外艰难。“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要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让你为难了。哎,当初你说你心里有一个人的时候,我是自信满满的相信自己能够取代他的,结果……,我是应该放手的吧!可是,我——我终究是舍不得放手啊!”喻宽说着,终于没忍住,眼泪还是掉了下来。虞青有点吓住了,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喻宽就像钢铁一样的男人,果敢、坚毅且充满着力量。可现在他脆弱的像无助的孩子,瞬间虞青被各种复杂的情感给摧垮了,她再也想不出也说不出什么安慰喻宽的话来,只能默默陪着喻宽垂泪。喻宽听到了虞青的啜泣声,忙掏出手帕为她擦泪。就在这时,一道超强亮光扫在他们身上,周围也立刻都变地亮堂起来。两人不禁朝亮光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两人不由地都呆住了。拿手电筒的不是别人,正是桑阳。桑阳的头上好像受了伤,还有红红的血迹。他的衣服裤子都沾满了泥巴,像是在田野间行走了许久。鞋子好像也湿了,有明显的浸水的痕迹。在这么一个寒冷的夜里,他就像是席卷了所有的风雪和冰霜,站在他的旁边就会忍不住打寒颤。他看了看虞青,见喻宽的手还停留在她的脸上,然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双手上,那目光寒气逼人。虞青赶紧将脸闪到一边去了。“你,你怎么来了?”虞青虽是好奇桑阳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但她隐隐感觉有些不安,她希望桑阳能说话,他不说话的样子让虞青感到十分害怕。桑阳什么话也没说,然后转身向那桶水走去。他将那桶水举过头顶,眼看一桶水就要从他头上倾盆而下,但是,许久没有一滴水流出来。他放下木桶,一脚用力踩了进去,连续不断的踩了好多脚,水桶四周已是水花飞溅。他再次举起桶,夹杂了冰块的水就从他头上顺势浇了下来。虞青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她来不及跑过去,桑阳已经走了,带着他那超强的亮光。“霜杀中庭草,冰生后院池。”就在这么一个寒冷的夜里,虞青的世界已经下了霜,结了冰,她已无法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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