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四月,正是繁花似锦的好时节,玉虚山的穆卿云心情却是晴转多云。

贺舒宁用自己的野性直觉察觉到了穆卿云情绪不高,她走过去,“师姐?”

穆卿云捏着张两指宽的小纸条儿回头看去,“是你啊,有事儿?”

贺舒宁斜靠在练武场的石头栏杆,“你有心事?”

穆卿云深吸一口气,“你看看这个。”

“秦正德?这不是当初偷摸儿给了你两个小金锭子,让我们能有盘缠逃离京都的那位伯伯吗?”贺舒宁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接过了穆卿云递来的那张小纸条儿。

“嗯,现在他有事儿找我帮忙,所以就用了我留给他的那只传信飞鹰。”

这秦正德乃是当朝礼部尚书,是已经身故的老皇帝留给现任小皇帝的顾命大臣之一,他人品端方,处事却十分圆滑,往往能在不得罪张太后的前提下坚持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可以说是个实打实的老狐狸。

当初穆卿云因为高中状元而突然收到赐婚懿旨,来传旨的就是这位礼部尚书秦大人。

他打着“沾喜气”的旗号跟张太后讨了这传旨的差事,暗地里却借着把太后懿旨递给穆卿云的机会,偷摸儿塞了两个五两重的小金锭子给穆卿云。

穆卿云都被他的这波骚操作给整懵了——这怎么传旨的大佬反倒给接旨的小白塞起银钱来了?难道不该是她打赏传旨的“天使”一笔重金吗?

虽然她穷得很,别说“重金”了,就是“重铜”她也打赏不起,可这规矩它也还是那个规矩啊,总不能因为她过于贫穷,这传旨的人和接旨的人就立场对调吧?

直到秦正德打着官腔跟她说“恭喜”,她这才从对方花团锦簇的客套话里听出某些隐藏极深的暗示。

正是因为听懂了对方话语里隐藏的某些暗示,穆卿云才会在回到玉虚山后用传信飞鹰给这位秦大人送去一封短信。

短信“短”的名副其实,两指宽的小纸条儿,穆卿云就只用烧黑的炭笔简单写了两行小字,“赠金之恩他日必报,但有所求飞鹰传讯”。

秦正德万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好心居然还能结下此等善缘,毕竟在包括他在内的所有王公贵族、权臣高官眼里,穆卿云就只是个出身贫寒的小小读书人。

就算她才华横溢、少年英才,那她也是万万没那个本事跟朝廷对着干的。

如果不是他人老成精,观察之下发现穆卿云傲骨铮铮,对张太后其实并不如何敬畏,如果不是他担心这少年郎一时意气拒接懿旨,从而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他堂堂尚书大人又何至于巴巴去抢太监的活计?

直到张太后派出去的宫廷内卫夹着尾巴灰溜溜回京复命,秦大人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他们这些自诩千年道行的老狐狸,居然全都看错了那个名叫穆卿云的纤瘦少年。

他们以为对方是文曲星下凡,结果对方却冷不丁爆出自己其实文武双全。

亏他还自觉为那少年操碎了一颗真心,却原来人家根本就不必他多事接济金银。

他哪里知道,其实穆卿云非常需要他的“多事”接济。

如果不是他借着传旨的机会塞了两锭金子给穆卿云,已经精穷到只能去住寺庙的穆卿云和贺舒宁,逃跑途中哪能过的那么滋润?

“原来是他女儿的婆家出了事。”看完穆卿云递给她的那张小纸条儿,贺舒宁抬眸看向自家师姐,“你要去吗?”

穆卿云点点头,“欠了人情就要还,虽然我可能保不下吴家的所有人,但我至少也该去把秦大人的女儿和外孙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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