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鸣谦从没想过将雀鸣的母亲逼到如此地步。

但现在,大片刺目的血泊,逐渐僵硬的尸体,混乱骚动的人群,还有恸哭得令人心碎的雀鸣。

雀鸣抱着仍有余温的尸体,哭得胃里一阵抽搐。呕出的血和娘亲的血融合在一起,就像十七年前在娘亲腹中时,孩子的血液最终又回到了母亲的身上。她不愿撒手,好像就这样抱着娘亲,娘亲就能醒来。

但娘亲紧闭的双眼,依旧流血不断的脖颈,还有她再也抬不起的手,都在说着自此以后阴阳两隔的痛苦。

不论是雀鸣还是边璐茗,从此她成为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她的两个姓氏最终都成了每年要祭奠的人。

再也没有娘亲温暖的怀抱可以抱着肆无忌怛的痛哭,再也没有娘亲轻柔的抚摸可以扫去所有的委屈和疲惫,就连娘亲眼中的自己的画像,也永远的停留在了她的十七岁。

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如果这只是一个玩笑......

“她就是边璐茗。”

伴着杭鸣谦话音落下,雀鸣感到眼前发黑,从右肩伤口处扩散开的麻木感席卷了全身。

对,我是边璐茗,是边大将军的女儿,是爹爹和娘亲的骄傲。

她闭眼前的隐约听见了坠茵的声音,怀里娘亲的尸体被人抬走,雀鸣的四肢已经麻木到动无力挣扎。坠茵纤柔的手指喂她吃下去一颗药,她想吐出来,却没有力气。

当老天爷一次又一次的向你开玩笑,一次又一次的夺去身边亲近的人。无力、痛苦、恐惧、无助,一切消极悲伤的情绪将你吞噬。那些只会出现在悲剧故事里的情节降临在了你的身上,不断的侵蚀你活下去的信心。

她在无尽的深渊里放弃了奋争,这才想起来。原来今日,是爹爹的忌日。

沈谧揪着杭鸣谦的衣领,暴起的青筋从锁骨凸起至耳后,上了三四个人才勉强把沈谧拉开。

“这就是你说的护好她!”沈谧一甩手,拉着他的侍卫们都后退了几步。

明明在他手里倍加呵护的宝贝,怎么到了别人那里就成了这副样子。苦不堪言,遍体鳞伤。

杭鸣谦让那些人都下去,整个寝宫里只剩下了四个人。

“对不起,我来晚了。”坠茵守在雀鸣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整个锁骨脖子上布满的紫黑纹路,心中后悔了无数次。

如果她没有在山洞避雨,如果她没有遇上强盗,甚至如果她再早一点拿到药,是不是鸣儿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今天的事,是朕的疏忽。”杭鸣谦咬着牙,他确实没想到雀杏会做得这么绝。

沈谧依旧攥紧拳头:“岳母的尸体,我会派人运回宁国,和岳父葬在一起。鸣儿我也会带走。你保护不好她。”

“雀杏的尸体朕会安排人妥善处理,送去你府上,你自便。但至于璐儿,她愿不愿意跟你走,你可得要问问清楚了。”杭鸣谦说完便转身离去。

坠茵斜着眼看杭鸣谦出了门。

她知道杭鸣谦的意图。以坠茵对杭鸣谦的了解,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雀府,因为那是他能威胁雀鸣最后的砝码。

坠茵又看着雀鸣,心里更加清楚她不会轻易离开。雀鸣的娘亲曾对坠茵说过,“她是个不认输又记仇的孩子,总有一天她会去做一些危险的事。那个时候,还请你一定要拦住她。”

坠茵叹了口气,手上关节咯咯作响。

“这个王八蛋。”坠茵又怕吵到雀鸣,又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还是压着声音骂了出来。

别说拦着雀鸣了,坠茵都想帮她一起,把这口恶气报了。

真他娘的不愧是鹰族的帮凶,一样的冷血,而且混蛋。

沈谧跪在雀鸣面前,颤抖的手裹着纱布,轻轻抚着她消瘦的脸庞。那已经爬上她脸颊的紫黑纹路,像一条条嗞嗞作响的细蛇,要将她一口一口的淹没。

他又收回了手。他担心自己刚才因为暴怒而撕裂的伤口渗出的血,会扰了鸣儿的宁静。

“现在就剩一个办法了,合作吧。沈大人。”坠茵再次萌生她最初的想法。虽然危险,但如今只此一条路可走了。

沈谧抬起头看着她,这个被仇恨笼罩的女人,浑身上下都透出复仇的气息。女子尚且如此勇敢,他又怎能说不,更何况现在在他眼前躺着的,是他沈谧的妻子。

“那鸣儿她......”

“让她暂且在宫中疗伤吧。毕竟,这是目前能找到的,对她来说最佳的疗伤地了。”坠茵飞速的浏览了脑海中雀鸣可待的地方,最后还是锁定了皇宫。因为只有这里,有她需要的解药和最好的太医。

“但是鸣儿......”沈谧还是不愿将雀鸣独自一人抛下在这深宫里,毕竟危险的隐患一日未除,鸣儿就一日不得安宁。

“其他的障碍,我会亲自,帮她解决。”坠茵眯起了眼睛。

沈谧喉结上下翻动,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眼前的妻子,丝毫不见往日的明媚。因为这世上又少了一个能护她周全,给她慰藉的人。

沈谧痛苦的抱着头,紧紧闭着双眼,轻轻的把头枕在她的胳膊上,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跳动。只希望那解药来得不晚。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