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桶里缭绕着白腾腾的雾气。

顾离拖着毫无知觉的右腿,单脚跳到木桶边,动作太大,牵扯到后背的伤,疼得她呲牙咧嘴,手止不住的颤抖。

深吸一口气,钻进桶里,热水浸泡着伤口,又烫又疼,痛得她瞳孔皱缩,手指蜷曲,头皮发麻,全身肌肉紧绷。

顾离只觉得什么东西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肉,一丝一丝的扣下来,痛得她无法言语,甚至喘着都不敢太重。

泡到一半,顾离实在疼得忍不住,想要站起来,可她是断了一条腿的人,刚站起来,就滑跌在浴桶里,药水溅得她满脸都是,甚至钻进来鼻腔,又腥又辣。

“啊~~~”顾离想叫一叫任何一个人的名字来寻求安慰,可是她找不到,因为她没有理由喊任何一个活着的人的名字,甚至她死去的母亲,在她痛苦的时候,最终只能吼出一个单音节词,嘴唇咬破了,也只能喊出这个一个词。

顾离凭着几年行军打仗磨出来的意志力,强撑着给自己穿上里衣,最后“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李婶子等人听到动静,赶紧跑进来,看着地上躺着的湿漉漉的,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气的人,慌了,“说不是治病救人吗?怎的晕倒了。”

李婶子着急忙慌的扶起顾离,大夫赶紧帮忙,可顾离一个大男人,却轻得可怕,大夫没有帮上太多忙,凭着李婶子一个人,也把顾离搬到了床榻上。

皇甫烬在门口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只是眼里忽明忽暗的情绪,让人难以名状。

“她这怕是痛晕过去的。”大夫叹了一口气,“这种程度的痛,七尺男儿可能都未必挺过去,何况她。”

李婶子手是抖的,听完他的话,抖得更厉害了,顾离的衣服还是被浸出来的血染红了,李婶子不太敢看,歪着头。

“她可不就是七尺男儿嘛。”皇甫烬悄无声息的来到两人身边,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可李婶子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大夫勉强稳住,如果他的双腿不打颤的话,气氛可能会好一点。

屋子里安静得不像话,鸦雀无声,大夫默默开着药,李婶子僵硬着脖子,直直的盯着顾离的惨白无色的脸。

“老婆子,老婆子,快出来,我今天捞到一条鱼,肥的很,晚上有的吃了。”李婶子丈夫兴高采烈的喊着。

跑进屋来,手舞足蹈,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诡异的气氛。

“走走走,老头子,我们去做饭,去做饭。”李婶子忙不停蹄推搡着丈夫,逃离这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怕皇甫烬,明明一个看起来刚弱冠不久的少年郎,可她就是怕,怕的全身僵硬,血液都要凝固了。

李婶子走了,大夫写字的手不停的颤抖,歪歪扭扭的丑极了。

“这这这,这是药药方,我先去抓药,这是是一瓶止血粉,麻麻烦你给这位公娘抹上。”大夫口齿不清勉强说完,把止血粉至于桌上,提着木箱子就跑了,在门槛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公娘”是什么,皇甫烬又作何理解。

皇甫烬冷眼看着桌上的止血粉,还有床榻上差不多还剩半条命的人,忽然冷笑一声,“顾离啊顾离。”

他拿起止血粉,用剪刀把顾离背部的衣服剪掉,止血粉就这样洋洋洒洒的全部抖在顾离身上,毫无温柔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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