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他来还敢推脱,一个太监而已,皇兄再怎么宠他,也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才,一个承欢......”

尖锐刺耳的声音终于停了。

他低头一看,是有人努力地踮着脚,用双手捂着他的耳朵,将那些不堪的声音隔绝开来。

绣玉扭头,时刻盯着长公主那边的动向,心里面紧张死了,谁知道那边还是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她此刻面上沉着冷静,内心早就像是被火烧了屁股,急的团团转。

我亲爱的姨母哟,你可别说了!

她这边还没有给马儿喂草呢,姨母那边马就已经跑了一千里了。

再说下去,她此行的目的就完全暴露了!

长公主像是骂的累了,停下来喝了一口茶。

赵嬷嬷回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就又端庄地整理了装扮仪容,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又变成了那个美丽优雅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仿佛刚刚那个泼辣的妇人另有其人。

长公主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人,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甚至还着人将香炉里面的香换了换。

“我们回去吧,姨母看样子是不想见你了......”

绣玉抬头,对身前的人说。

谁知撞入眼帘的是一双寒凉的眸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来不过一个婴儿拳头的距离,只是这夹层实在是太热,绣玉不自觉得朝他身边靠近,是以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过一指的宽度。

而绣玉的双手还掩在邸凉钰的耳边。

手上是冰凉细腻的触感,而也正是这冰凉的感觉,引着绣玉不自觉贴近她。

绣玉心里有些局促,连忙松开手,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我们该回去了,看样子姨母是不会见你了。”

邸凉钰扫了她一眼,凉飕飕的,似一阵阴风吹过绣玉的颈边。

“谁说本座是来见她的,她是个什么玩意儿,好戏收场了,咱们就该走了。”

好戏?

什么好戏?

绣玉一头雾水,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走了。

走出天香楼的时候,绣玉只听得众人一阵惊呼,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身穿月白流光锦的男子与她擦肩而过。

鸢肩公子,轻摇风竹。

扇面一开,隐隐有雪山高华之意。

这一眼给她的印象极深,怕是风致都没有这个人气质清绝。

绣玉愣过神,前面早就没有人等她了,邸凉钰早就丢下了她。

遥遥一望,只能看见那个太监招摇过市的轿子,骚包又傲慢。

绣玉额角一跳,这就是北朝男子的待妻之道?

她也不急着回去,来时的路上,她就瞧见了绿雪含芳阁,上个月风致同她来信,说他现如今就在北朝上京城的绿雪含芳阁。

这绿雪含芳阁可是开遍南北朝的有名的楚馆,自从被创建开始,已经红了有二十余年,只听闻其创始人慕听白惊鸿一面,却已有二十多年未曾出世。

不过一早便将从小养着的风致认作下一任阁主。

也不管绣玉是不是顶着一个妇人的发饰,门口迎门的罗衣公子径直掩面将她赢了进去。

“这位姑娘,您是要听曲儿,还是要下棋......您是新客吧,放心,您想要的,绿雪含芳什么都有!”

绣玉笑着点点头,开门见山问了,“风致在吗?”

听闻她直接问阁主的名字,这位小倌儿也是愣了愣,“请问姑娘您是?”

“风紧,扯呼!”绣玉低低说了一声,“你只要说了这四个字,他自然会懂。”

小倌儿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将她引进了一个隔间,让她暂时等着。

不多时,门被打开了。

“哟,咱们的女山贼怎么打家劫舍到了北朝,是南朝容不下我们的小公主了吗?”

一声晴朗的戏谑传来,一个儒雅公子被推了进来。

风致双眼含笑,戏看着绣玉。

绣玉也是头疼,无奈道:“来和亲。”

“是吗,嫁的什么人,让小公主这么头疼?”

两人相识已久,也不必寒暄,随意地便聊了起来。

“我不太懂他是做什么的,但是是一个很大的官,在皇宫里面做事。不过倒也是,姨母让我嫁的人,肯定是了不得的人。”

风致点点头,耐心听她讲。

事情总不可能就这样简单完结的,不然她也不会苦着脸来这里找他。

“但是听姨母身边的人说,他是之前一个......一个小倌儿,风致你知道的多,你同我说说,这些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什么小.......小倌儿?”

落公公一口茶水就吐了出来,将桌子上的茉莉花儿喷的梨花带雨,

“十一,你再给咱家说一遍,夫人以为爷是什么?”

邸十一于是又毕恭毕敬说了一遍,“长公主身边的赵嬷嬷告诉夫人,爷之前是一个小倌儿,约莫现在也是。”

这一番流氓的话,叫他说的有板有眼的,就像说的不是自家主子一样。

“要不要去告诉千岁爷?”十一请示。

落公公忘了一眼屋子里面,摇了摇头,“算了,不必说了,现在爷的兴致正好,莫要进去败了他的兴致。”

不说便不说吧,这也算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虽然千岁爷不待见夫人,但是夫人毕竟是咱们千岚殿的主母,就算是轻慢,也只是千岁爷一个人的事情。夫人的体面,也是西厂的体面,咱们西厂可不能叫那些个不长眼的看了热闹去。”

落公公嘱咐道。

“十一记得了,邸家的每一个人都谨记在心。”十一敛眼,”如今十二跟在夫人后前,夫人安危无虞,公公放心。”

正说着,绣玉就回来了,看着面色豁然开朗,心情愉悦舒畅。

落公公忙不迭拍拍袖子,恭敬作了揖,“夫人回来了,爷在里面等您。”

等她?

绣玉看着公公的眼神不似作假,正要推门,但是总感觉两腿颤颤,回去端了一盏茶才觉得站得住。

她推门而入。

这是邸凉钰的书房,但是极其阴暗,窗子紧紧地关着,帘子也密丝合缝地遮掩着,这屋子里面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千岁爷?”

她试探着问了一声。

“丫头,回头。”

绣玉下意识回头,但是在见到眼前的景象时,她的血液顿时停滞流动,手里面的茶盏也拿不住了,落在地上,脏污了名贵的湘绣羽绒毯子。

邸凉钰正弯着腰,带着薄如蝉翼的手套,一点一点地将手里面的那块光洁如玉的皮子镶到青玉鼓架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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