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陈嫔之事后,后宫仍旧是皇贵妃一家独大,甚至比陈嫔未入宫之前的风头更盛了。没看到连贤妃这种老人都不敢迈出延禧宫一步了吗?
而贤妃虽怀疑陈嫔之事与汤凤有关,可因为那晚是亲眼所见她与侍卫偷偷摸摸的见面,所以连她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再者,在朝攻击皇贵妃卖官鬻爵的主力便是齐家人,以汤凤的脾性竟然也能轻易放过她,贤妃百思不得其解。
现下,陛下开了金口要放一批宫女出宫,自然又是承乾宫敛财的好机会。有的想出去有的又不想出去,能否达成心愿就要看皇贵妃手里的那本名册,故而最近跑承乾宫成了最受欢迎的差事,都想去皇贵妃面前露一露脸,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至于怎么表达呢,当然是银子啊!
汤凤无意压榨这些底层的宫人,可因为历来规则如此,若她一概不收反而让人怀疑她收揽人心。
“每人二两,多了退回。”这是汤凤的原话。
小金子松了一口气,他见皇贵妃行事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还以为这次不收钱了呢。还好还好,他这边应承下来的人都出得了这个钱。
“你也趁这次大放一起出去吧。”她坐在窗边插花,边鼓捣边对旁边候着的人说道。
莲藕“噗通”一声就给她跪下了,道:“奴婢愿意伺候主子,请主子留下奴婢吧。莲叶已经出宫了,若是奴婢再走了主子可怎么办啊……”说道一半,莲藕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主子怎么办?宫里这么多人扒着承乾宫的门槛想来伺候皇贵妃,少了她这颗萝卜自然有旁的萝卜顶上,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汤凤侧头看这丫头,大约是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脸颊绯红。
“你父母兄弟皆在,拿着宫里的赏赐出去也能嫁个好人家,何必留在宫里吃苦受罪。”汤凤并没有笑话她,一遍修剪着花儿一边道。
莲藕却犹豫了起来,当初父母卖掉了她们姐妹三人就是为了给兄弟娶媳妇。如今她在宫里也攒了不少家底了,若是带着这些物件回去,恐怕也守不住吧。
汤凤见她迟疑,明白她不是不想出宫而是出了宫根本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女子就是如此可悲,像是一件东西一样任人支配,即使能获得自由也是短暂的,终其一生都在为别人活着。
莲藕比莲叶又要单纯,性子也直爽一些,汤凤倒是真的想要为她寻一个好去处。
“这样吧,你暂时留在本宫身边,若有机会本宫给你择一个去处。”
莲藕心下感动,都说皇贵妃不近人情,可莲叶莲心与她,哪个没有得到过娘娘的真心对待呢?
“奴婢叩谢主子。”莲藕郑重地磕了一个头,这做了千百遍的动作因为心存感激又带着一股与往日不同的意味。
“行了。”汤凤将花插好了放在一边,偏头观赏,发现还不错,指着花瓶道,“尚能见人,给陛下送去吧,养心殿没个花花草草也沉闷得紧。”
“是,奴婢一定好生送到。”莲藕擦了擦眼角,抬起头来又是一张笑脸。
小金子站在一旁,心里同样十分感动。他见到皇贵妃是如何为莲心报仇,如何成全莲叶,现在又在为莲藕筹谋,忽然觉得旁人见到的皇贵妃与他们日常相处的简直是判若两人。
“想什么呢?”她瞥到他走神儿。
小金子没有隐瞒,老老实实地说道:“奴才觉得主子是大好人,旁人没有看到是旁人眼拙。”
汤凤笑了起来,她坐在窗边,阳光破云而出刚好洒在她的侧身,营造出了一种朦胧又迷离的美感。小金子不敢多看,低头盯着脚尖儿。
“你是太监,出不了这宫城。若日后本宫有什么闪失,你可想好了去处?”
小金子一怔,喃喃道:“娘娘怎么会有闪失呢!”
“呵。”汤凤笑了一声,她是早晚都要遭报应的人,不是天谴就是人为,她可不认为自己干了这么多缺德事儿还能安安生生过一辈子的。
小金子有些慌了,他总觉得主子是在交代后事,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行了,以后再说吧。”她似乎不愿再多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道,“让内务府把这次出宫的名单拟出来给本宫过目。”
“是,奴才这就去。”小金子不敢再细想,按下心里的异样,退了出去。
汤凤支着脑袋看向窗外,花红柳绿,错落有致,这样的景色她已经看过好多年了。所幸,下个春天她不会再坐在这里看同样一幅景了。
放出去的宫女将在皇贵妃寿辰后第二日离宫,这是威帝亲自定下的日子。这样的安排既是出于操办寿辰人手的考虑,也是要提醒这些人出去后也莫要忘记皇贵妃的恩德。
前朝后宫无一不感慨于陛下对皇贵妃的宠爱,光是物质满足不够,还要让所有人都敬她爱她。帝王浪漫起来,还真是与旁人不同。
京城西南王府,一切刚刚安置妥当后,温如易便跑到冯弦机的面前转达了这一消息。
冯弦机听完点点头,继续擦拭自己那把大弓去了。可温如易却不肯轻易放过这个话题,追上去继续道:“陛下对皇贵妃可谓是情深意重啊……”
“嗯。”冯弦机敷衍地应和。
温如易又加重了语气:“莫说是帝王了,便是寻常男子也很难做到从一而终。这样看来,陛下是绝不会对皇贵妃轻易放手的。”
冯弦机终于听出点儿弦外之意来了,他似笑非笑地回头:“怎么?念叨这一半天,你是怕本王入宫劫人?”
温如易松了一口气,诚恳点头:“温某是提醒王爷,不能收入怀中的花儿就不要想了。”似乎觉得不够狠,又补充一句:“想了也是白想。”
冯弦机无奈,大约是因为初次见她时的莽撞让这群老部下操心坏了,老是提防着他要跟皇帝抢女人。他现在要是说他对皇贵妃没意思他们肯信吗?大概又会觉得他在声东击西。
“除非起兵造反,否则我吃拧了去抢皇帝的女人?”冯弦机宽慰他道。
温如易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稍微稳当了一些。
等等,有什么地方不对啊?
“嗖——”一支利箭破声而出,携带万钧之力,直冲靶心。
冯弦机满意地看着手里的大弓,心想总算是没花冤枉钱。
而在一旁的温如易脑袋发麻,他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有一天王爷会为了皇贵妃起兵啊——
想到这种可能,再转头看一眼例无虚发的王爷,温如易脑仁儿忽然就痛了起来。论打仗,恐怕养尊处优多年的威帝早已不是王爷的对手了。
冯弦机并不知道温如易已经神游天外了,他还以为自己撂下了狠话便是打消了部下的顾虑。若是让他知道温如易此刻脑子里想的东西,恐怕他手里的箭会忍不住对准他的头。
——
宫里为了皇贵妃生辰宴忙活了大半个月,等到正日子来了的时候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为了将生日宴搞得热闹些,威帝特地允许从外面请来了戏班子,开场锣一敲,整日的热闹也由此开始。
周遭的属国都送来了不少的好东西,满满当当地塞了一个库房。可要论谁送礼送得最合乎皇贵妃的心意,那应当数西宁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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