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离开小镇顺水而下,至中午时,便抵达附近最大的一座城池叫蓝安。

然后进城在韩氏旗下一个不起眼的小货行取了一封密报。

韩菀看过后郇都一切俱好那郇王的反应如她预料中一样公羊夷特地过韩府一趟给韩氏撑腰后局势平稳过渡现已一如往日。

很好。

另外,密信上还提及了一下杨于淳。

事情一出杨于淳当即就过来给韩家镇场子,比公羊夷都还要早到一步。之后日日过韩府探望孙氏韩琮,有时甚至早晚都来,以防力道不够。

真难为他了这么忙的一个人。

除此之外杨于淳还遣了大量的人手帮着寻她。

不用怀疑杨膺肯定不会高兴的,但杨于淳还是这么做了。

韩菀不禁就轻叹了声可惜了杨于淳真是个不欺暗室又勤公正义的君子,只可惜生在了郇国倘若他是信国人和君主朝廷理念契合想必会是舒畅许多。

“真可惜了。”

这郇国和郇王成就了他,也桎梏了他。

韩菀在惋惜杨于淳,穆寒就默默看着,见她感慨过后掩下密信,他便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里。

韩菀接过温水,啜了两口,又瞟他一眼,见穆寒低头麻利收拾密报,看着和平时一样,她就不乐意了,把陶盏一搁搂着他的脖子,穆寒忙接住她,柔声说:“怎么了?”

她睨着人,问他:“你吃醋了没?”

她这般真情实感在惋惜杨于淳唉,杨于淳可是她前未婚夫,两人定亲十好几年,要不是变故,现在该早就成婚,说不定孩子都满地跑了。

穆寒轻轻给她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坐得更舒服一些,摇摇头轻声:“没有。”

他没嫉妒过。

亦从没有过吃醋之类的念头。

没有,亦不敢。

能和她在一起,能得她的垂青,已是叨天之幸,他岂敢不知足再得陇望蜀?

他小心翼翼护着,就唯恐一不小心就折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福气。

他对她微笑,轻轻俯身在她脸颊亲了一下,他素来内敛,只这一刻还是很清晰看见了他眼底浸满的喜悦和浓浓爱意。

看得韩菀心都软了,只这柔软中却还夹杂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穆寒。”

韩菀把脸贴在穆寒的颈窝,感受他暖热的体温和有力脉跳,心里叹,其实这也是她想着离开的重要原因之一。

穆寒是自卑的。

他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太低了,卑微如尘埃,连恋人间的渴望和正常诉求都不敢有,他认为自己不该,不配,连想都不敢想。

了解得越多,韩菀就越心疼心酸。好在现在出来了,他们有时间,慢慢来吧,脱离了旧环境,她相信会慢慢好起来的。

她笑了,“我们快成亲啦!”

搂着他的脖子胡乱挨蹭一气,把两人鬓发蹭了有点儿乱,她和他额头贴额头,她瞅着他轻笑撒娇,说:“等成亲后啊,你就要养妻养家啦。”

穆寒唇角不禁就翘了,心坎就像被汩汩灌进了一斛暖蜜,又甜又软烫得快要化开了。

他柔声应了一声,“嗯。”

把密信处理好后,韩菀抱着大匣子:“走了,我们找地方安家啰!”

她眉眼弯弯,自离开韩家,不用刻意保持威严,她是活泼了不少。

话罢凑到穆寒耳边逗他:“越早找到,越快成亲啊。”

穆寒耳垂变红,很快整个耳廓都红透了,他抱着她,和刚才相比却是用力了许多。

韩菀轻笑着,滑下他怀抱沿着木质廊道飞奔,回头看他,清脆笑声撒了一路。

之后,他们走过很多的地方。

漫天大雪纷纷扬扬,两人骑马冲出,空气清冽衣摆猎猎而飞,山川皑皑,大河封冻,举目千里银装素裹,一襟豪情油然而生。

有时遇上凿冰求鱼,围捕冬兽,还曾兴致勃勃围观一番,间中还出手相助过,之后翩然而去。

偶尔也会遇上风雪太大或山路被堵的时候,两人就待在山间乡里的小客舍里,炭火融融,交颈甜蜜。

风雪呼啸,室内暖暖如春。

韩菀扮作了男孩子,这样自己行走方便一些,也少了许多麻烦。虽然穆寒震慑和解决麻烦的能力都极强,但她总不愿意经常被败坏兴致的。

至于旁人看见一个高大健硕的青年搂着一个纤细少年亲昵共骑,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就不管啦。

韩菀有时还恶趣味,故意掀起挡风斗笠亲身后人一下。

穆寒就爱惯着她,不但护着她的腰防她扭着,还细心给她重新拢好帷幕。

她的一切,他都甘之如饴。

这样随心而行,边行边找,一直到了开春。

阳春三月,花开满枝头。

芳草萋萋,一丛丛五彩斑斓的小花点缀山头,春风一吹,山坡上的夜梨一夜间灿然绽放,清悠甜香笼罩了整座小小的镇甸,晨早的炊烟袅袅,莺声听之不尽。

郇国西南边城岙陵东去百里,在与信国界相交的位置,有一座古老的小镇叫燕庄。燕庄镇甸虽却三面环山,冬暖夏凉,气候温润,民风朴素,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一泓春水绕镇而过,在最北的镇尾汇入群山,古朴小镇紧依着山岭,春光正是最好时候。

在漫山遍野的野梨花下,小镇最末尾挨近山坡处,有一座小小一进院子。

黑色的檐瓦,粉白的墙,一支浅红的杏花探了出来。风一吹,杏枝簌簌,漫天的梨花纷纷扬扬,浅浅翻飞至山坡下,梨花杏影一并在随风舞动,美不胜收。

这座小院的主人,是新搬来不久的,一对快要成亲的小夫妻,檐瓦新换门已仔细修补过,据说走过了好些地方,最后选中他们燕庄小镇定居。

这让小镇老少都与有荣焉,好些上山的大爷小伙经过,都大声吆喝打招呼,十分爽朗,又问可要帮忙整理搬运。

不过并不用,小院的男主人虽寡言,却生得十分高大精壮,是个非常能干的,小院已收拾得井井有条了。

简短谢过乡亲热情,等人陆续过去后,他就轻轻掩上院门,对赤足坐在花槛下他的未婚妻说:“菀儿,出门了吗?”

这对快要成亲的小夫妻,正是韩菀和穆寒,走遍了缙郇信这一片,他们最终选定了这座古老又美丽的郇南小镇。

韩菀看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于是他们在镇尾最深处买下一座小小的院子。小院不大,就一进,三间小小的正房,左右厢房,庭院用山石堆砌的假山,就在老杏树旁边,有一泓清溪引了进来,绕着院子淙淙而过,又流淌出去。

韩菀极喜爱老杏假山和浅溪,她正坐在老杏树的花槛上,赤着足,正踏在浅溪里戏水。

小溪底部铺满鹅卵石,水质清澈见底,偶还有小鱼苗顺水游了进来,好奇绕着她羊脂玉一般的脚丫绕了一圈,她轻笑着,踢了一脚,小鱼儿一甩尾巴,飞快游走了。

她要起身追,却被穆寒拦住了。春日山水尚凉,他怕她冰着脚,半跪在溪水中,捉住她一双脚丫捧在怀里,细细用棉巾揩干,再为她穿上鞋袜。

韩菀笑着,扑进他怀里,穆寒毫不费力抱着她站起身,轻轻拍着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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