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雅回府之后,如往常一般听完了长史司诸官奏报的事宜,颁下几道谕令,而后回到内院书房便开始起草请罪的奏章。

这道奏章不仅仅是给皇帝看的,也是给皇室和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当然要字斟句酌。她伏案许久仍是难以落笔,不禁生出几分悔意:“我为何要替江小白圆这个慌?真是给自己找麻烦。”

永竺在外间已经候了许久,不时透过珠帘朝里面瞥一眼,见到张君雅终于搁下了笔,她才赶紧起身走进去。

“殿下忙完了吧,要不要换别的茶?”永竺走到几案前把凉了的茶收走,却瞥见张君雅面前的纸上仍是一个字也没写。

张君雅将纸笔推开,从一旁拿起一本书册,随手翻看起来。“不必了。”

永竺收拾完茶具,一时间无事可做了,却不走开,跪坐在旁开始收拾案上的东西。张君雅似乎看书入了迷,半天也不说话,永竺又不敢轻易打扰,被一肚子话憋得够呛。眼见几案上没什么可收拾的,她便拿了软布擦拭一旁的灯盏,擦完灯盏擦花瓶,擦完花瓶擦香炉。

直到她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擦的,张君雅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想说什么就说。”

永竺得了准许,赶紧坐到几案一侧,急不可耐地问:“殿下,你和江小白什么时候好上的?”

张君雅本以为她多少能猜出点自己的意图,却没想到最后问出来是这种不过脑子的问题,顿时一口气梗在喉间,半天咽不下去。

永竺又自顾自说道:“莫非是……上次去新泉县的时候,我不小心睡过头,醒来殿下都已经到田间转了一圈。是不是在那时候遇见她的?”

张君雅扶额,无奈地说:“江小白可不是新泉县人。”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永竺翻着眼皮认真思考起来。

正在这时,甄楠匆匆忙忙走进书房,来不及行礼就边走边禀道:“殿下,陛下驾到!”

张君雅和永竺一听,都十分诧异。永竺立刻跳了起来:“天都快黑了,陛下这时候来做什么?”

甄楠走上前,向张君雅呈上一样东西。“北门直房送来的,看来不像有假。”

“北门?”张君雅接过那东西一瞧,是一块青白螭龙玉佩,正是先帝当年留给张恩霈的。这东西没几个人见过,张君雅却是一眼就认出来。

永竺神色变得慌张,六神无主地念叨着:“糟了糟了,陛下八成是问罪来了。”

“问罪何必偷偷摸摸从北门进?”张君雅说着,从容起身,整了整衣袍,“吩咐府里不必声张,夕竹园摆宴,沿途清道,永竺随我去接驾。”

“是。”甄楠领命而去。

张君雅又板起脸来向永竺叮嘱道:“等会在陛下面前,不许乱说话。”

永竺连忙抬手捂住嘴,从指缝里小心地吐出一个“是”字。

不多时,永竺跟着张君雅来到北门。府里四门只有南门为正门,东西门平日不开,北门则为厨子杂役出入的便门。寻常宾客到访,通常都走的南门,没谁会故意跑到北门来。

到访的两人未向直房守卫透露身份,于是被留在直房暂歇。张君雅步入直房,果然见到那个没事就爱微服出宫四处玩耍的皇帝姐姐,和她身旁的大总管欧公公。

张君雅正要行礼,却见张恩霈抬手虚扶,笑着说:“免礼免礼,我不过是恰好路过,进来找妹妹聊几句。今日便只是你我姐妹闲聚,不必拘礼。”

听闻此言,永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张君雅笑了笑,将玉佩还给张恩霈。女帝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叫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两姐妹亲密无间,平日里时常往来走动呢。她不敢承这个情,便回道:“皇姐这么晚还不回宫,若是太后怪罪下来,妹妹可担当不起。”

此话无疑正戳中张恩霈心窝,只见她笑得颇有几分尴尬,最后叹了口气,道:“别提了,今日刚被母后训了一顿,我才又跑出来的。对了,我来这的事千万别走漏了风声,母后以为我这时候还在寝宫闭门思过呢。”

张君雅应道:“皇姐放心,我已吩咐府里人守口如瓶。”

寒暄过后,张恩霈便随张君雅一同往后花园里的夕竹园走去,欧元与永竺跟在各自主子身后。

一路上都未碰见府里的下人,连巡逻的侍卫也不见踪影。不过,到了夕竹园,园里园外伺候的宫女便多了起来。张君雅特意留了几个宫女在摆宴的小竹楼四周,因为今晚皇帝驾临这事,早晚都会传到太后耳中,捂得越严实,反而越会令太后起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竹楼内外都挂上了小巧的风灯,映得竹园昏黄朦胧,竹林的阵阵清香随着微风飘入鼻间,沁人心脾。

张恩霈端起酒杯,闻了闻杯中的桂花酿,忍不住叹道:“许久没来这夕竹园了,我都快忘了妹妹府上还有这么好的桂花酿。”

张君雅道:“皇姐若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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