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均一上台阶就听见路禾哭着骂人王八蛋,左脚踩右脚,整个人差点没仰过去。
乖乖,能让小祖宗这么惨,林朝够狠。
走在他后头的王启没听清,只觉有个女人在说话,声音好听的紧。
二人是在雅安园门口相遇的。
几分钟前,雅安园门口。
司机在等王启。
姚均秉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精神把林朝查个底儿掉,经过时一眼认出那边站着的人是他司机,过去询问后得知是要等一个叫王启的人。
王启。
姚均默念着这两个字,隐隐觉得熟悉,以前肯定在哪儿听过。
“林先生等他做什么的?”
司机看他一眼,想着好歹也是路小姐的助理,便回:“请王医生来给看脚。”
医生!姚均猛地一拍手,想起来了。
王启,八年制直博,毕业于A大医学部,出来就进了A市第一人民医院当骨科医生,年纪轻轻手握多项国家级项目,还有数十篇SCI论文加身。水平顶尖,时间段比金子还难抢。
姚均能知道这些还得从年初说起。
姚父陪路奕出席一个酒会,晚上回家不小心磕了腿,原也没想着有多重,可谁知寸劲儿硬是给别成了骨裂。
姚均千挑万选又托了不少关系才约到业界大牛,也就是市一院的王启王医生。
一见面吓了一跳。
“这医生年轻得过分了,刚毕业吧。”就差没明着质疑王启的经验水平了。
“放心吧您,人家可是这行里顶顶出色的一位,刚读研就跟着导师上台……”中间的介绍人把王启的学历荣誉细数一遍,姚均这才放下心。
上台做手术的业界大佬来看扭伤,还是喊过来看。当初他可是抬了荣盛集团总裁助理的名头才约到王启的时间,现在林朝随便一个电话人就来了。
姚均看着司机,一言难尽。
“你家先生……和王医生什么关系?”
司机也不甚清楚,闲话似的跟他聊,“好像是室友。”
王启是八年制直博医学生,跟他一个宿舍那也得是学医的。
听到这姚均犯迷糊:“你家先生不是A大金融系的吗?怎么室友是学医的?再说了,A大的商学院和医学院又不在一起,拼宿舍也没有这样的。”
“这谁知道。”司机咕哝一句,想点支烟,被姚均劝下:“这儿禁烟,小心被罚。”
司机讪讪收了烟,嘴上驳两句资本主义。
正巧这时王启到了,嗓门高亮:“有钱人可就是不一样,外人开个车都不让进围墙,害得老子把车扔外头走过来,等会见了林朝非得敲他个十几二十万!”
姚均没说话,转身进了保镖的车,他们在前头开路,司机带着王启在后面走。
刚上小楼梯就听见祖宗骂人。
看见他带着人过来,路禾没再骂,狠狠剜了林朝一眼,比她在金蔷薇时的故作媚态好看一万倍。
鲜活、生动、像叠涂的油彩。
也只有林朝这么觉得。
电话里的女人就在前面,王启急吼吼三步并两步跨进去,在眼神触及沙发上的人时愣住。
兴奋顿消,变成深刻的厌恶。
这厌恶太明显,马上就能变成实质的话语冲口而出,林朝在他嘲讽前截过话头,“你过来看看,没事的话我们就走。”
刻板地将自己和路禾定性为责任人和受害人。
王启不解:“你弄的?”说着走过来检查。
林朝淡淡嗯了一声。
王启私下里对路禾的印象down到谷底,但一涉及看病就诊就完全变了个样。细细查过后他站起身,“骨头没问题,晚上擦擦药,肿个几天就没事了。”
上半段是王医生的话,紧接着,“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吧,”王启眼含鄙薄:“按路小姐当年做的事,扭个脚真是太轻了,怎么着也得……”
“王启!”林朝出声,冷硬地打断他。
他从沙发站起身,半张脸没在光影里。
直而挺的鼻梁,唇色红。干净、且不掺杂欲。
“路小姐要是没事,林某就先走了,明天会有律师来商谈赔偿事宜,路小姐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
两分钟前还是路禾,现在就是路小姐。
这么着急撇清关系。
路禾抬头,厌极了他波澜不惊的态度。
似乎从始至终都是她在无理取闹,不管她怎么说,怎么做,林朝永远高居云端。
“所以呢林朝?”她笑出声,长而卷的睫毛越往眼尾处越密,暗潮涌动,“轻轻松松就想打发我是么?”
“你!”王启一听就炸了,被林朝拦下,“律师会跟进路小姐的一切赔偿事宜,林某绝不推辞。”
他说完便走,王启还满含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往外走的步子暴雨似的紧,有鬼追。
哧——
路禾可有可无的浮出一点笑。
警告,他算老几!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她跟前放肆。
“姚哥,照片发过来了吗?”
望着空洞的门口,地砖都冒凉气儿,路禾微笑。
姚均心里突突个不停,直觉坏了坏了祖宗生大气了。不怕她砸东西,就怕她憋着火做事。
“发了,一共十三张。”姚均说着掏出手机给路禾看,“工作室说图不用修也能发,但是不知道用哪张好,你挑挑然后给个准话儿。”
纤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滑过手机屏,姚均继续说:“那边还发了几个版本的文案来,你也选一个。”
指尖点在那张横抱的图上,路禾凝神。
#生意伙伴扭了脚,FR的林总出于好心将女伴抱下楼#
这样的事实可翻不出水花。
她粲然一笑,点着下巴问:“姚哥,车开进雅安的照片有拍吗?”
“我们车速没跟上,但是物业那有监控。”
姚均还在想那几版文案,就这么顺嘴一答,反应两秒后立马明白她的意思,惊讶:“你想……”
“把监控截出来发给他们。”路禾的情绪淡到看不出,“公主抱算什么爆点,要玩就玩大的。股权投资里不是常说投入大,回报高么?”
“可沉没成本怎么算?”
“姚哥。”路禾话锋一转:“这件事的后果我还承担得起。”
最重要的是,对方是林朝。那个寡言,骄傲,却甘愿低头的人。
她赌的就是他会不会心软,哪怕一点点。
夜很低了,王启跟林朝一起坐在后座。
车开在平坦干净的小道上,两旁的路灯亮得晃眼。
出了雅安园王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活该她敢这么欺负你,惯,你就惯着她,最好让她作践死你。”
林朝没说话,轻咳了一声,被夜色晕染的脸干净而有质感。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落在眼睑。
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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