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碧色莲叶田田,藕粉荷叶冲出脏污狼藉的泥土从万绿中探出头,随风摇曳。凌晨时,河沿口最娇柔那朵被人摘了去,只留下凌乱扎人的枝茎,汁液流淌下来,蜜蜂嫌弃这无主的生命,跑得老远,几只苍蝇嗡嗡舞动,欢天喜地地庆祝着这场悲剧。

永寿宫突然传来消息,纪淑妃暴毙而亡,年仅廿五岁。

宫中人人传闻是万贵妃下的毒手,可谁也没有证据。

听闻纪淑妃暴毙而亡,张敏知道自己的人生也走到了尽头。他一生为了大明也算尽忠职守,他含着笑,向着乾清宫的方向,十叩首,然后吞金自杀。

朱祐樘虽然只有六岁,但已经知道了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母亲和张公公永远离开了,他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黑夜里的孤独吞噬着他,让他整晚睡不着觉。他很想睡去,梦里就可以看见母亲,她穿着粗布棉衣,轻轻地哼着曲哄他入眠:

“东墟阿妹手灵巧,盼得乞娘凡间下,祈我福好颜容俏,祈我爹娘万事笑。”

他穿起素服,忽而长大。

母亲去世的这年,朱祐樘被册立为皇太子。

皇太子长到九岁,出阁讲学,六卿皆为其师,倾心教育。朱祐樘是个好学又极其自律的学生,无论是四书还是经史,他总是学而不厌。

朱祐樘读了半日的书,用过午膳又开始拿起了书,读着《大学》,他遇到了不解处,拿着笔写了又划,划瞒了整张纸,怎么也读不通。

“覃公公,我这有些疑惑,此时太傅在何处,我想去请教太傅。”朱佑樘对着身边的内侍说道。

“太子殿下,午后本是您的休息时间,您如此勤奋,坚持读书,实在是我大明之福,只是今日…”

“今日怎的?”

“今日礼部正忙于新一批岁贡生员入学太学之事,太傅怕是…抽不开身。不如让奴才陪太子殿下去马场上练练骑射,锻炼锻炼筋骨。”

“不行,今日之问今日问。”太子起身道,“覃公公,陪我去趟太学。”

“太子殿下…”覃公公实在拦不住沉浸在书本中的朱祐樘,只得陪着他出了东宫。

国子监里,红旗飘飘高挂大路两旁,威武士兵站齐排列着,远远传来太傅和祭酒高谈论道的声音,成百上千的贡生鼓掌的声音。

朱祐樘手里抱着书,坐在了国子监院中的石凳上,午后的烈日照着他执着的小脸,风也肆虐地吹着,惹得红旗躁动不安地乱窜,发出呜呜的声响,嘈杂的声音让朱祐樘等得更心急。

“殿下,咱们回去吧。您这样,要是传到奸佞之人耳里,向陛下告一状,污蔑太傅不尊您,到时候说不定太傅还会因此受到责罚。”

朱祐樘不肯,道:“覃公公,不必太担心。太傅是我的老师,学生求学等老师本是理所应当的,我今日就学一次杨时,程门立雪。”

覃公公见他如此执着,便不敢再劝,正等那书呆太子继续低头拿起书继续思考之时,偷偷溜进了国子监里面,让守卫去向太傅通传一声,太子殿下驾到了。

“铃铃铃…”

朱祐樘突然在烦嚣中,听见了一阵清脆的声音,他抬起头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一个漂亮的女孩,约莫七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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