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曦说自己最近喜欢上一个人。

季礼问她是什么品种的狗。

她回答说季礼。

可季礼没把她的回答当成回答。

沈言曦唇角弯着又道一次:“季礼。”

季礼递过去眼神。

沈言曦清明的视线撞上他的,柔声道了第三次:“季礼。”

季礼问:“什么事?”

他真的没明白,真的没反应过来他的敏锐都被他自己吃了吗?

可转念想想他不明白自己更不会明白其他人这么一宽慰沈言曦登时好受了。

面条已经被吃了大半沈言曦没直接回答慢条斯理喝了口汤,然后才装作平常地接他的话:“你教我怎么追小哥哥吧,既然你都知道是我了。”

季礼轻揉一下她发顶,嗤道:“住在我家吃我的用我的还要我教你怎么追小哥哥?”

还能更没良心一点吗?

沈言曦眨了眨眼睛给他转了52万。

季礼对转账这个行为不例外但对多出来的两万:“红利?”

“你觉得是就是。”沈言曦笑意盈盈看他回答得分外不走心。

季礼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百度一下,把手机屏幕递给沈言曦:“拴住男人的心要先拴住男人的胃。”

只可惜她喜欢的那些小哥哥都对温柔贤惠没兴趣。

季礼以为沈言曦会大声嚷嚷说自己敷衍,没想到小姑娘若有其事地点点头认可他:“你说得对。”

她注意力都放在他给自己看手机这个动作上,答案对她来说似乎显得没那么重要。

夜晚雨云在窗外压得汹涌欲摧,屋内却是温馨安静。

沈言曦是个吃一口挑十口的主今天却难得把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季礼给她收碗的时候满意道:“你如果天天都肯这样吃饭我可能愿意克制和你说话的语气。”

沈言曦擦了嘴纤细匀称的小腿在椅子下晃荡:“你如果天天都肯这样做给我吃我可能愿意运动代替节食。”

两个人都给足了极不现实的诚意。

季礼好笑:“晚安,早点休息。”

沈言曦回望季礼:“晚安。”

季礼带上门出去,留下一室静谧。

沈言曦视线落在他刚坐过的椅子、他碰过的梳妆台,回想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不由自主想起一件事。

她高二时,季礼在国外,彼时她刚摸索到“在视频里和季礼无限装乖,挂了视频无限鬼混”的新型叛逆模式,在季礼面前扎着马尾说早晚自习在学校发生的事,视频一挂就迟到早退浪迹各大网吧、台球厅、商场,和她一起玩的还有同桌女生。

沈言曦刚混没多久,同桌女生明显比她更社会一些,两人渐渐玩熟之后,同桌女生提出带沈言曦去酒吧认识新朋友。

沈家大伯母和宋宁雅聊天时偶尔会提哪个公司高管的小孩在酒吧碰了不该碰的东西,邻居谁谁谁又在酒吧惹上事儿,沈言曦对酒吧一直保持着极强的戒备心理,同桌女生劝说“只是喝点酒,低度的,和果汁没什么区别”,沈言曦还是摇摇头不肯去。

某天下午,同桌女生告诉沈言曦新开了一家奶茶店,新品很不错,沈言曦没多想,就被拉去了,没想到奶茶店后厨小门一开,里面别有洞天。

狂乱的灯光在漆黑封闭的仓库毫无规律地闪烁,男男女女跟着动感的电音在舞池扭来扭去,沈言曦想走,同桌女生让沈言曦坐会儿,同行的几个同学跟着劝,沈言曦也就坐了下来。

好几种果调酒味道和果汁一模一样,沈言曦喝得上脸,白皙的两颊透出青涩的绯红,不少男人过来搭讪,沈言曦不熟练地推拒。

晚上九点,她头昏脑涨再次想走,同桌女生给沈言曦叫了车把她送到门口,沈言曦拉开车门刚要上去,便见后排和副驾驶都坐着陌生男人,沈言曦倏地清醒,反应很快坚决不上,同桌女生劝沈言曦:“都是我朋友,坐我后面的是表哥,我不缺钱,莫非绑架你不成。”

同桌女生想把沈言曦朝车里塞,沈言曦死死把住车门直接喊人。

不少人侧目,车内男人怕生事,帮同桌女生把沈言曦朝车内拖,副驾驶上的男人也下来帮忙。

沈言曦拼命挣扎奈何力道悬殊,她手被同桌女生刮破皮手腕蹭出红痕,沈言曦拉拉扯扯被塞进后排,大喊大叫绝望之际,同桌女生骤地被扯开,下一秒,一根警棍抡起直接砸副驾驶男人背上,副驾驶男人吃痛还手,迎面又是一拳。

沈言曦抓住机会瑟瑟发抖爬下车,倏而撞进一个熟悉温热的怀抱,他手上握着根警棍,沈言曦视线朝上,是季礼冷然清肃的脸。

打斗声、叫骂声、警车鸣笛声此起彼伏。

路灯光影交错,季礼薄唇紧抿,周遭宛如裹着皑皑冰雪,没有一丝温度,唯有他抬起的另一只手,一下一下顺着小姑娘的后背,好像在说,他到了,没事了。

沈言曦小声抽噎,季礼和警察说情况,警察笑着说他们找这个窝点找了好久,季礼没有回应。

沈言曦走不动路,季礼把沈言曦打横抱回车上,任由她靠在自己怀里哭。

季礼胸膛宽阔坚实,身上是她最喜欢香,他在打电话交代后续,不急不慢的语调和措辞对沈言曦有种致命又矛盾的吸引力,她哭着哭着,禁不住抬头看他,车内空间狭小,沈言曦看着看着就听到了强烈的心跳声,但分不清心跳到底是他的,还是自己。

“季礼。”她小声喊他。

季礼没理。

“季礼。”她喊了第二次。

季礼仍旧没给她眼神。

“季礼。”她娇娇气气喊了他第三次。

季礼挂了电话,冷静地:“把手伸出来。”

沈言曦瞬间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想逃下车,季礼一个眼神过去,司机锁死车门,沈言曦滑下座位想躲,季礼居高临下,重复第二次:“手。”

沈言曦瘪嘴不肯,季礼直接拽过她的手,一下一下打她掌心。

“能耐了?混到这种地方来了?我给你说千百次你不听,同桌叫一次就过来?”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嗯?”

“……”

季礼面若冰霜。

先前那些夹杂着少女暧昧的打量还没成形便被季礼一巴掌一巴掌打得灰飞烟灭,沈言曦仰面大哭,季礼力道不减分毫。

屈辱、惭愧、自责……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沈言曦哭着威胁他:“你不要打我,再打我就跳车了。”

宾利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季礼反手直接打开车门,路风簌簌灌进来:“你跳,今天有脾气你就跳。”

季礼捏死了沈言曦雷声大雨点小贪生怕死娇气哭包,果然,沈言曦再次嚎啕,惊天动地了一路。

回到家后,季礼睨一眼沈言曦被女生抓伤的手,去拿医药箱,沈言曦泪痕未干,用嗓门弥补气势:“不用你假惺惺!”

“骂我假惺惺之前想想你吃我的用我的住在我家。”季礼的力道不容她挣脱。

“是你住在我大伯母家!”沈言曦对他又踢又骂,季礼全部受着,没说她,更没还手。

等季礼给她包扎完伤口,沈言曦这才注意到,他手臂上豁了一大条血痕,可他一声没吭。

沈言曦从梳妆台上锁的抽屉里找到一本日记,翻到这一页。

当时,她楞了好久,是想给他拿药的,绝对不是心疼他,只是看在他救她的份上,可她刚出卧室门,就看到了季礼的冷脸,季礼以为她想出去、守着她,那一刻,沈言曦觉得自己对他的善良万分可笑,脆生生地诅咒他突然翘课考试挂科。

沈言曦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以前的自己,为什么那么混蛋?!季礼为什么还没和自己绝交?!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出现,一次又一次地顶着那张最帅的脸偏偏说着最冷酷残忍的话。

如果他真的冷酷残忍,为什么她朝他动手时,他总是用手臂虚圈着她,怕她手不小心磕到碰到。

如果他真的没有心,为什么记得她所有重要的时刻,连沈家大伯母和宋宁雅都忘了她十八岁闰月里的第二个生日,季礼却记得,带她去买了她所有想要的东西,沈言曦心里开心嘴上却说“没多少钱”,她随手指了翡翠园刚开的别墅盘,彼时季礼处于和季家的脱裂期,沈言曦知道他卡上余额刚好够一套,甚至连一万块都不会多,她就是故意的,只是没想到季礼眼睛都不眨就送给了她。

好多好多她蓄意任性以为季礼会翻脸的时刻,季礼都包容她,好多好多她以为无伤大雅的时刻,季礼一点情面都不留。

他好像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对她好。

而这样的方式一次次摁灭她是是而非的动心,一次次推远她。

幸好这一次,她悬崖勒了马。

手上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少女气愤的“我讨厌他总说我长不大脾气大没人喜欢!!他是狗汪汪汪!!!”

沈言曦手边没笔,随手找了支细眉笔信手补上。

“季礼哥哥,我现在长大了,我来喜欢你,好不好”

语气好像不太对。

沈言曦思忖一瞬,在最后加了个无比荡漾的波浪号。

季礼哥哥,我现在长大了,我来喜欢你,好不好

市的七月从早上就开始热,阳光明晃晃地在城市铺开,梧桐树上蝉鸣聒噪。

第二天,沈言曦八点起床,一层层防晒捯饬下来,出门时已经过了十点,她给季礼发了条自己去工作室的消息,季礼没回,沈言曦看了几次手机,也没在意。

保姆车快速行驶在公路上,安洁坐在旁边告诉她寻安导演已经到了。

沈言曦正对着手机屏幕补口红,诧异:“这么快?”

安洁:“同城。”

沈言曦点头表示知晓。

四十分钟到工作室,沈言曦把包包递给安洁,去了会客厅。

写寻安的导演和沈言曦想象中的文弱气质不搭边,三十出头,个子不高,小平头格子衬衫黑西裤,就是最最普通的中年男人,叫江州。

他和沈言曦聊了一会儿寻安的灵感和创作过程,沈言曦不露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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