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是王爷罢了....”老夫人一脸无畏,安抚着怀中惊如幼兔的顾云双,“我曾听闻上京富庶,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宝王公贵族。虽说他身份尊贵了些,是个王爷,可我们双儿,那..那也是顾家嫡女,千般呵护着的宝贝。王爷这东西,历朝历代都有,可我的双儿,这世间只有一个!谁配不上谁,还不好说。”

顾娇娇小脸涨得通红,狠掐自己小臂上的细肉避免笑出声来,这老太太可真是自恋典范,真以为顾云双在哪都是宝,殊不知拿出去就是根枯草,用来编草鞋,都会被人嫌弃韧性不足的那种。

到底是小地方来的穷苦人,养出个好儿子,飞黄腾达,跻身官宦,自己也跟着得道升天,过上了前呼后拥的日子,可这骨子里的鼠目寸光,见识短浅却是怎么也改不了的,且不论什么般配不般配的问题,一个六品小员的女儿,竟能与当朝亲王相作比较,真真是贻笑大方。

顾娇娇不禁觉得这北靖王爷有些可怜,皇室男儿,不仅被一干女眷评来论去,还输上了一筹。

却看那李氏,站在一旁规规矩矩默不作声,细细揣摩着眼前地这场较量。

顾老爷听了母亲这话,心里是又气又笑,直叹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面色为难,说:“母亲......北靖王爷身份尊崇无比,岂是....岂是我们这种人家能够染指的,王爷是先皇宠子,当朝圣上的皇叔,手握重权,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但如此,王爷的脾性....也是与常人不同。”

他瞧了瞧老夫人的神色,未见异常,又续道:“王爷性子暴躁,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手下官员稍有渎职,轻则褫夺官职,重则株连九族,他平日素喜音律丝竹,府中豢养无数侍妾歌姬,其稍有不慎,惹恼了王爷,就会被剥皮抽筋,做成腰鼓,王爷美名其曰‘美人鼓’,常在闲时用其取乐,拍鼓唱词。”

最后这段话,顾老爷是眼带恐吓,直勾盯着顾云双说的,如他期待那般,顾云双听了这话,好不容易静下的心又提了上去,只见她抓着裙摆,指尖泛白,带了些呜咽哭腔。

她只知道俊美无俦的北靖王性子是残暴了些,在官场上有着雷霆手段,可却不晓得那如玉君子对女人竟也这般狠厉。倘若她真的嫁过去,一不小心没将这位爷伺候好,那身上的这层嫩皮,怕是逃不过做那美人鼓的命啊。

“哇……~”顾云双号啕大哭,“祖母我不要了,我不要喜欢他了。”

惜命自保,不被男色迷惑,这才是正常人嘛,顾娇娇心中朝顾云双竖起了大拇指,小姑娘,有前途。

顾老夫人被顾云双哭得有些烦,她心不在焉地拍着顾云双的背,心里却想着如何来挽回自己的颜面,如今她刚到府中,可不能失了威仪,免得日后这些下人背地里就不把她当主子了。

思忖间,老夫人瞧见人群末端那张素白的小脸,心中生出一计。

她让丫鬟给添了杯热茶,呷了一口,“双儿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这北靖王爷虽性子暴戾,严惩下员,那也是为了朝廷,为了陛下,而这家里姬妾犯错,何尝不该罚?我看,你要是早学了北靖王爷的治家之道,哪还会有当年的丑事。”

众人面面相觑,老夫人这是因老爷借北靖王驳了她面子,在置气呢,把当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给摆了出来,可又何必呢?北靖王的脾性在上京城都是出了名的,莫说她们这些女人会害怕,就连那些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男人遇上了,也会生寒啊。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顾娇娇才懒得听这些无聊争吵,她已经站了许久,这会已经累了,又不能偷偷溜出去歇着,只得曲着腿,两只脚替换上班。

“我看,你这三姑娘,去年便及笄了吧。”老夫人淡淡道。

李氏眼中一凛,怎么就扯上三丫头了?

无精打采的顾娇娇同顾夫人一样,凤眼一凝,站直了身子,细细听着老夫人的话。

“回母亲,的确如此。”

老夫人将顾云双扶正坐好,交与一旁的丫鬟搀着,然后理了理袍子,回:“那便好,她姨娘惯是会勾引人的,当年做出那等下作事来,你也没抛弃她母女二人,算是仁至义尽了。三丫头养了这么大,愈发长得像她姨娘,一副狐媚子皮囊,谁能保证日后她会恪守女德,不会做出有辱门楣的事来?我顾家祖先,可不能再次蒙羞了。”

在场之人皆是一惊,谁也没想到老夫人居然会亲口说出这等家丑,当年她们老爷可是花了不少钱财人力将事给压下去的,众人是愈发看不懂这老夫人要做甚了,刚一来京,便闹得家宅不宁,鸡飞狗跳的,也算难得一见的厉害人物了。

“母亲!”顾老爷低沉吼道,他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攥紧,青筋暴起,极力隐忍,“不要再说了……”

顾成芳痛苦地低下了头。

他是个男人,有体面,有尊严,可他的母亲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手揭开他的伤疤,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眼下,让众人瞧去他的卑微与不堪。

“这有什么。”老夫人仿佛未察觉到顾老爷的反常,继续道:“难道她能做,就不许我说了吗?”

她瞪了头快低到泥土里的宋姨娘一眼,又续:“有其母必有其女,依我看,三丫头还是尽快打发了好,虽是个哑巴,可这皮相倒是不错,是男人喜欢的模样,这样吧,我们顾家多陪点嫁妆,将她抬给北靖王做妾,也未尝不可。”

老东西,尽做些害人的勾当,顾娇娇咬牙,正欲出口,一清泠泠的声音却打断了她。

“祖母不可。”原是一直沉默不语的顾云城。

只见他走至堂前,规规矩矩地作上一揖,道:“北靖王爷性情不同常人,他虽喜欢在教坊香阁搜罗些风姿各异的女子养在府上,可却极厌旁人将美妾赠与他。孙儿记得,长榆巷昌宁侯府家的二公子不精学术,便想捐个五品龙禁尉,又逢陛下将人员增补一事信托给北靖王爷,那公子为日后在王爷手下讨得分安逸生活,于是投其所好,将一琴艺精绝的异域女子用软轿送到北靖王府上,尔后回至家中。”

顾云城微顿,又说:“当天夜里,王府就派人送来散发异香的镂雕木盒,他打开一看,竟是送去美人的玉手,被人从腕处斩断,放置在盒中,那公子吓得昏厥过去,晚间噩梦缠身,一夜哀嚎。第二日一早,宫里便来了一群锦衣,说他父亲昌宁侯在任转运盐使期间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特奉皇令前来抄家,自此,偌大的钟鸣鼎食之家,男子充军,女子为妓,如同烟消云散,未留痕迹。”

顾云城一口气说完,直勾勾地盯着老夫人。这话是他胡诌的,除了助词动词指示代词这些是真的,其余的全是实打实的假话,他连长榆巷在哪个犄角旮旯都不知道。不过这话能见成效,就姑且当它是真话了。

顾云城在赌,他不相信老夫人会狠心到不顾顾老爷的仕途,不顾顾家上下四十口人命,执意将顾娇娇送去做妾。

果不出他所料,老夫人面露慌张,显然是打消了方才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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