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晞从混沌中醒来,全身软弱无力。
他睁开惺忪的眸子,环顾了四周,地方简陋,窗户老旧,破败不堪,隐隐还能察觉到有股凉风透进来,好像是一处废旧的宅院。
魏恒跨进门,恰看到他从床榻上醒转过来,几步过去,坐在床榻上,浅笑说:“醒了?”
柳云晞警觉,垂眸看了看身上的衣衫,顿时松了口气,然后抬眸看向魏恒,说:“你迷晕我,想做什么?”
这次直接连“王爷”的称呼都没加。
魏恒唇角勾了一抹笑,那笑意有些深,但却让人有种脊背生凉的感觉。
他上前递上汤碗,轻笑说:“不用紧张,我还没到禽兽的地步。”
说完这句他刻意停顿了下,缓了片刻后才把下一句补上:“但如果你不听话,那就说不准了。”
“这是什么?”柳云晞没有接他手里的碗,惊恐地问道,“你又想对我做什么?”
魏恒不疾不徐,再次栖近一分,说:“我若是想对你做什么,那你今夜就不是这般模样。我再狠现在也不会动你,除非你情愿爬上我的榻。”
他这话说的尤其轻挑,柳云晞听此还有些慌张,不自觉地紧了紧衣服,抿紧了唇线,不再言语。
魏恒见他这样动作,脸上笑意更加明显,唇角的弧度都能看出来,他说:“方才在马车上,你不是要亲眼目睹一下我母亲的容颜,这里便是她生前住的地方。”
柳云晞惊讶地看向他,不免疑惑:“为何是废院?”
柳云晞幼时无忧无虑,也跟着太师进过几次皇宫,从宫女太监们的言谈中知道了一些事。那时武帝还只是个藩王,府里有位王妃极其美艳。听闻这位王爷极宠这位王妃,两人被颂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所以他想不通,美艳佳人最后又怎会落得在废院生活的下场。
若是他的记忆力没错的话,那时皇上已经昭告天下,婉贵妃死于隐疾。那为何会被安置在此处。
魏恒见他不接,便亲自舀了一汤匙递至他唇边,冷然道:“先喝了,我再同你讲。”
柳云晞被迫接过他手里的汤碗,喝尽匙中的汤药,药微苦,他又抬眸看向魏恒:“是什么?”
魏恒打趣他:“情散。”
情散是烟雨楼的一种情药,为了让客人尽兴,一般会用在楼中的花儿和小倌身上。
柳云晞端着的手微顿,面上波澜不惊:“王爷为何总是打趣我?”
“没打趣你,喝下之后是不是感觉身子热了?”魏恒随意道。
柳云晞顿了顿,看着他:“王爷有断袖之癖?”
魏恒言简意赅地说:“没有。”
“那王爷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
魏恒栖身过来,贴近了问:“怎样对你?”
“一次一次地利诱我,难道不是想束缚我?”
“你都要把本王说成混世淫/魔了,本来诱是诱了,可惜柳大人顽固不化,这不是没办法吗,所以把你捉这儿来了。”魏恒看着他手里的汤碗,笑说:“再准备灌你一碗情散,今夜就是翻云覆雨,情滔浪海,准把你伺候舒服了。”
柳云晞忽然笑了,看着魏恒说:“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王爷说了这番话后,倒真像淫/魔了。”
“真是给你脸了,赶紧喝了,带你出去走走。”
“我睡了一夜?”
“胳膊都给你枕麻了,睡得这般沉,若不是探着有鼻息,我要把你扔出去喂狗了。”
云晞直盯着他,沉声道:“那怎么不喂呢?舍不得?”
“确有不舍,不过还不是时候。”魏恒被他搅乱了思路,声音有些无奈。
柳云晞轻轻地“哦”了一声。
魏恒看着他,忽然沉下俊脸,心里暗道:这人真就是个妖孽,看着温润如玉的模样,那低眉浅笑间都是诱人的诡计。
柳云晞也瞧向他,问:“云倬呢?”
魏恒回道:“我让车夫把她送回府了,我要事同你相商。”
云晞一边喝一边问:“王爷果真不是断袖?”
“我即便断,也只能断在你身上,你不让我就不断了。”
柳云晞极其认真的回答:“我不是。”
魏恒看他这样就知道他话里有话,那意思明显,“我不是,别招惹我。”
魏恒垂眸,忽然长叹了一口气,说:“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我现在是游手好闲之人,谁知道哪天就成了那乱葬岗的腐尸了。”
柳云晞偏头,深看了他一眼,见他眉头紧皱,便也没再打趣。
武帝如今这一步,不仅是把魏恒束缚在了京城,还把他所有的妄念给掐断了,他不仅要担心自己,还要看着禁军,现在走的每一步,他都要殚精竭虑一番。
身在王位,身不由己,各有各的难处,他怎么会不懂魏恒的苦,将军若是不能驰骋疆场,便跟杀了他没什么两样。然而,武帝要的便是这种效果,当年送他出去就是最大的败笔,如今能有机会把人圈在京城,他绝不会再放他出去。
所以才说,这皇城中,不论是谁,不过都是这皇权中的一颗棋子,用时则拿来,不用则弃,无一例外。
柳云晞静静地喝尽碗底的汤药,把碗递了过去,魏恒接很自然的,然后放在一侧,起了身:“换好衣裳,我出去等你。”
柳云晞没回话,抬头就见人袍袖一甩出门去了。
…………
秋日的山脚,风总会比城内凉一些。
魏恒似乎是早有准备,给他放在床头的衣服都要比平时身上穿的厚。
柳云晞从屋内出来,一身素白的衣裳,肩膀处点缀着几朵红梅,腰间束着的是云纹的衣带,恰恰将腰身收拢,腰线勾勒得淋漓尽致,仿佛一只手就能圈起来。头发随意束在脑后,留了一缕下来,平添几分魅色,但那双灵秀的眸子微动,又减了几分烟火之气。
魏恒斜倚在门框上,一双狭长的黑眸早已将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他目光定在云晞身上,唇角一扬,脸上笑意更甚。
柳云晞方才在屋内,只觉得门窗简陋,室内也简陋,这出来一看倒没了这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天地。
石子铺就的小路有些硌脚,却还是有种让人跃跃欲试的冲动,路两旁不知道种的是什么花草,此刻开得正盛,风一吹,似乎还有阵阵清香飘进鼻腔。
院外有个喝茶言谈的小亭子,都是石头修葺的桌凳,看上去有些老旧,早已在风雨洗刷下失去了光泽,但立在那儿,却给人一种闲适的感觉。
这样再看,这里虽然不如高官府邸繁华,可这花团锦簇也别有一番风味。
柳云晞还未仔细看清这脚下开得什么花,魏恒站在远处喊了他,“愣在那做什么,过来。”
“要去哪里?”
魏恒没有回话,从身后的门把上拿了一束花在手,柳云晞几步过来,他递给他:“先拿着,跟我来。”
…………
婉贵妃的墓地并不在皇陵,大雨倾盆的那夜,她死在了这偏僻小院里,执拗地没有看武帝最后一眼。
当时魏恒年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进来时只看到她躺在血泊里,满目的血色,带过来的灯笼被雨水打湿,只剩一缕微光。
魏恒跪在尸体旁边,手上的伤还滴着血,与地上的血迹融合,他定神看那血迹被雨水冲散,苦涩酝酿眼底,流入心房,他却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落一滴泪。
也是那天,皇城里的主人,烧毁了宫内所有海棠花。也是那天,太师府燃起了大火,烧尽了皇城,浓烟蔓延千里。
一切都迟了,魏恒辗转皇城,挣扎了一夜,似乎没有救下任何一人。
太师死了,母后死了……
魏恒站定在一侧,看了他一眼,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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