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被同班同学们评为“班花”这件事应覃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事实上,他本来也很少有在意的事情他虽然安静寡言,情绪上却很敏感很容易就能察觉到同学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听过也就算了。
此时应覃还在茫然于莫名其妙就被选成了班级代表这件事,但没过几天,等到周五下午他真正作为学生代表坐在大礼堂里的时候,忽然就由衷地生出了一股庆幸和感激。
少年坐在台下,仰着头看向台上。
台上的少女明媚昳丽漂亮得有些不真实。
学生会竞选,阮棠当然会上台的。幸好同学们选了他来他才能看到这样的她。
她并没有说那些诸如“如果我不能当选我也不会气馁”之类千篇一律的谦辞甚至也没有说“如果我成功当选,一定会继续努力为同学们服务”之类的虚辞她从容地走上台,接过话筒,打过招呼之后就开门见山地说着自己的计划:“在新的学年里,除了学生会的常规工作之外我还想要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继续合理简化各项活动的流程给大家节省一点时间平时大家做题已经够拼了这点时间我建议大家可以用来睡一会儿或者偶尔摸鱼放松一下也不错。”
她话音刚落顿时就引起了台下一片善意的哄笑。阮棠眨了眨眼睛,等笑声止住后,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了下去:“第二件事,是在板报、卫生、出操等各项评比中分批、轮流地征用一下各班对口的班委参与打分,增加评比的公平性和透明度,但我可以保证,这项工作也不会占用大家太多时间”
她似乎天生就有一种特别的能力,很轻易地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从容地掌控住局势。她说话总是轻声细语、不疾不徐,她脸上总是带着柔软的笑意,她的背脊总是笔直挺拔她总是这样,自信,却又并不傲慢,从小就是应覃仰着头,目光追逐着台上的少女。礼堂明亮的灯光清晰地照出她眼尾下的一点泪痣熠熠生辉。
“希望我能有机会将计划付诸实践。谢谢大家。”阮棠已经结束了她并不冗长、甚至可以称为简短的竞选词,笑盈盈地对着台下鞠了一躬,回身把话筒交给了后面一位竞选人,而后消失在了台上一侧的幕布之后。
没有任何意外地,阮棠以最高票数顺利连任学生会主席。说起来,她原本的主席一职其实多少还有些“钦定”的意味她当然不是高一入学就直接当上主席的,上学期、也就是阮棠高一的第二学期,期中考试之后,学生会中的高二学生就都陆续卸任、专心备战高考,上任主席于是提名阮棠继任主席,最后由学生会内部投票通过。这当然也是学生会多年来的惯例,其余职务也是通过一样的“内部提名再加上投票”的方式来确定,毕竟学代会举行一次也挺费事,一年一度的频率正合适,要是一年两次就有些浪费时间了。所以直到这时候,在学代会上的竞选中当选,目前高二的成员们也才总算是“名正言顺”地就任了。
应覃看着台上记录唱票结果的正字,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是最好的,一直都是。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本来是班会课,学代会的时间稍有些久,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下课时间。周末正式到来,大家也没有多留,结束后很快就各自离场应覃坐在原位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直到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走了,这才站了起来。
阮棠正从后台出来,见他还在略有些意外,却很快就冲他招了招手。
少年有些腼腆地轻声叫了一句“学姐”,脚下却很实诚三两步就站到了对方的身侧。
被不动声色挤开原位的顾衡挑了挑眉,然后转头冲一旁身形娇小的女生努了努嘴、暗示她去看学弟的心机行为这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陆含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半点都没有同情的意思学弟为什么针对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俊秀的少年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两人挤眉弄眼间不知不觉落到了最后,另一边阮棠已经和应覃并肩走到了门口。
“学姐很厉害。”少年欲言又止了一会儿,终于也还是只能憋出这么平平无奇的一句。
“是吗?”阮棠笑着侧头看了过来比先前在台上的时候少了几分认真,多了一点亲昵的随意。
应覃用力点头。
少女弯起了一双杏眼。
少年的手在自己外套的口袋里默默攥紧。
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礼堂。
的绿化覆盖率很高,道旁种着长青的行道树,即使到了秋天也没有凋落的意思。有风吹过,带起一片树叶摇晃的沙沙作响声。
少年终于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然后伸到了女生面前,摊开手掌。
是一颗软糖。
他的手和脸一样漂亮,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阮棠没有伸手,“哦”了一声,问他:“是学弟给我的奖励吗?”
他总是在考了第一的时候,撒着娇问她要奖励。现在她颠倒了这样的角色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少年脸上慢慢地红了起来,却还是垂眸和她对视,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回答:“是恭喜学姐当选。”
他为了要奖励的时候,耍着小心机撒娇,如果,换成是她来要奖励,她来撒娇的话
掌心里轻柔的触感打断了他的脑补阮棠从他手里接过了糖,撕开糖纸放进嘴里,随口揶揄他:“还是这个味道的软糖,怎么这么长情,多久了都吃不腻。”
少年脸上忽然刷的一下红透了,甚至目光有些慌乱闪躲地避开了她的视线,低着头一个劲地盯着地面猛看,又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小声道:“永远都不会腻的。”
软糖,像她的名字蜜桃味的,像她身上的气息他永远都不会腻的。
阮棠没想这么多,两人这时候已经走进了教学楼,阮棠吃完了糖、踩上了上二楼的楼梯,走了两步,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应覃还站在原地,仰着头追逐着她的背影,猝不及防地对上她的视线。
少女站在高处,回头笑着看了过来:“等会儿一起回家吧。”
“学弟,”少女站在台阶上,回过头来,语气轻柔,“软糖好吃吗?”
少年点了点头。
“想吃点别的糖吗?”她忽然又问。
少年呆站在原地,仰着头看着居高临下地那个人微微俯身,然后伸出手,勾起了他的下巴。
少女精致五官在视线里一点一点放大。
她原本清丽的眉眼好像也一点一点染上了艳丽的色彩,眼尾的泪痣仿佛生在人的心上,随着她的呼吸勾起少年人一阵细微的战栗。
然后她的眉眼终于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少年人顺从又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唇上的触感温热又柔软,呼吸间满是她身上清甜的气息
然后吻从嘴唇一点一点蜿蜒而下,落在他的颈侧。少年人更用力地顺着吻落下的方向仰起头、完整地露出修长优美的脖颈,长长的睫毛不住地轻轻颤动,身体随着从喉结传来的细微刺痛微微颤抖虔诚又脆弱,犹如献祭。
“姐姐”他在吻落下的间隙轻轻喘息着呢喃叫她然后下一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片漆黑。
没有台阶,没有少女,当然,更没有亲吻和更亲密的战栗。
少年人急促地喘息着,好一会儿才总算是稍稍平复了一些,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满手都是汗。
是梦,当然是梦。
他居然做了那样的梦他应该愧疚的,但,惊醒后,居然又觉得,不舍、失落、怅然、遗憾那么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一时间有些难以形容。
他不是第一次梦到阮棠,当然也很清楚这是什么梦,但这还是第一次,梦到这样的场景。或许是白天的时候,她居高临下、回眸看他的模样实在是太过惑人,以至于他当晚就
明明,以前的梦,都没有这么刺激的。
少年人喉头微动,重重地再次躺倒回床上,闭上眼、伸过一条胳膊压住眼睛,却还是满脑子都是刚才梦里的场景,有些难耐地低喘了几声。
梦里的一切那么令人感到羞耻,但不可否认,又那么令他向往,甚至是渴求。
又过了许久,少年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起床扯掉床单换了一条新的,然后认命地进了浴室冲澡。
折腾了大半夜,到了天色隐约有些发白的时候应覃才终于再次入睡,但生物钟又让他在平时的时间准点睁眼。睡眠不足又不太餍足的少年人带着点低气压起床洗漱,刚下了楼就浑身一僵。
昨天还在梦里出现的人,现在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坐在他家的餐桌前。
其实也不是很意外,阮家夫妻很少在家,他妈妈对阮棠向来又是喜欢又是心疼,时不时就要叫她来吃饭的一日三餐都有过,恨不得把她带回自己家里来养。
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坐在餐桌前的少女回过头来,笑着叫他的名字:“小覃,早。”
她还穿着居家的睡衣,是很保守的长袖长裤,和梦里的模样完全不同,但还是那么好看。
“姐姐早。”少年回应,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正常的干涩。
阮棠很显然也注意到了,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很自然地伸手倒了杯牛奶、放到自己身边的空位前:“来吃早饭吧。”
才刚做了那样的梦,少年人心虚地不敢看她,却又不舍得离她远一些,低垂着眼帘慢吞吞地挪到了她身边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不敢看她,强自镇定地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微微点头:“妈。”
他说完就收回了视线,低着头闷头吃早饭。
“小覃,慢点吃。”温筠说着给他夹了个小笼包,有些担心地叮嘱着,“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晚上没睡好?周末了不急着做作业,晚上还是早点睡”
“我吃好了。”少年也不管小笼包还烫着,像是毫无知觉似的一口吃了,然后仰头喝完了杯子里剩下的牛奶,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我先上去了。”
“哎”温筠后面的殷切关心被截然堵住,没有机会继续再说下去。她看着儿子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又收拾好了情绪,笑着招呼阮棠:“棠棠,你多吃点。”
只是声音里,到底还是有些难掩的失落。
“小覃大概是没睡好,所以有点起床气。”阮棠轻声安抚她,末了又有些撒娇地叫她,“阿姨可以给我也夹一个小笼包吗?我够不着。”
温筠神色顿时放松了不少,很快也给她夹了一个小笼,又叮嘱她:“小心烫。”
“谢谢阿姨。”阮棠连小笼带关怀照单全收,乖乖巧巧地陪她吃完了早饭,这才指了指楼上,“我上去看看小覃。”
温筠点点头。
阮棠对应家熟络得很,根本不用指路,熟门熟路地上了楼小时候两家父母都忙,她和应覃年纪相近,本就经常在一起玩。后来温筠辞了职、做了全职太太,阮棠的童年里几乎都是在应家度过的。
应覃的房间是楼上最里面的那一间,很是清净。
阮棠敲了敲门:“小覃,在睡觉吗?”
应覃没有回答,不过从门内隐约有动静传来,应该是还没有睡着。阮棠等了一会儿,果然门就开了。
“姐姐。”少年叫了她一声,却始终低着头没有看她。
阮棠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以进来吗?”
少年轻轻嗯了一声,侧过身让出了门口的空间。
少年的房间很宽敞,对于阮棠来说也并不陌生。她进了房间,应覃就默不作声地低着头跟在她身后,直到阮棠坐在了飘窗上,他才停下脚步,但却还是低垂着脑袋和眼帘站在原地。
“怎么一直不敢看我,”阮棠终于问了,“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阮棠只是随便一说、想要调侃揶揄他一下,谁知道话一出口,少年直接僵在原地,整张脸连带着耳根都开始泛上了红色。阮棠愣了一下,杏眼微微眯起:“看来是真的有呀?”
“不、不是”少年连说话都有些嗑吧,又想解释又解释不清或者是,也不敢解释,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却又像是一下子被烫到了一样猛地别开视线再次低头。但好像这样也不管用了阮棠坐在飘窗上轻轻晃着小腿,一只脚上的拖鞋掉了,她也不去捡,应覃低下头,顿时就见到那只白皙小巧的脚在自己的视线里轻轻地晃来晃去。
少年脸色更红,喉结却不由自主地上下动了动。
应覃匆忙移开视线,无措中只能再次抬头看她:“姐姐”
他眼睛湿漉漉的,声音里又带着点乞求的意味。
阮棠顿时就心软了,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
见她没有再追究,少年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脸上红晕还没有彻底消退,但至少看得出身形已经放松了不少、不再那么僵硬,乖巧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阮棠揉了揉他的头发。
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她能感觉到少年人浑身的肌肉紧绷了一下,但很快就又像平时一样放松了下来。
“阿姨很关心你,”阮棠揉乱他的头发,“不要不耐烦。”
“对不起,”少年人乖乖道歉,“我没有睡好,刚才有一点起床气。”
与其说是起床气,倒不如说刚才是落荒而逃。
他认错态度诚恳,阮棠也没揪着不放,只是笑了一下:“道歉的对象可不应该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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