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个炮灰打头阵符合她的作风,可究竟是放炮仗还是拉同盟,她还真是一筹莫展,当下只能先想办法拔净自己院中的杂草,再来引出洞中的狐狸精怪们。

头好疼啊!可是又好兴奋怎么办?

等锦盈来到苍南斋正门外,一笑容可掬的妈妈上前行礼迎路,脸颊圆圆,眼神真切:“这位便是五姑娘盈姐儿吧?长的真好看!就跟天上的月亮似的。”

锦盈垂首,脸上露出适当的羞涩。

那妈妈一张圆脸顿时笑如红烛,边在前带路边道:“都说陕南地界水土粗鄙,我瞧五姑娘的气色却十分不错,可见传言不真,那地界定是养人的,还养的呀都是你们这般天仙似的小美人儿。”锦盈和洁绿听她讲话有趣,虽在吹彩虹,但流畅自然,两人心里受用,忍不住笑了起来,尤其洁绿甚至咯咯笑出了声。

“五姑娘,老奴姓言,是打小就跟在老太太身边的,姑娘若是不弃,我便托大承个巧,姑娘便跟这府里其他哥儿姐儿一般,喊我一声言妈妈可好?”言妈妈表明身份道。

锦盈俯身,施了半礼以示敬意,口中脆脆问候道:“言妈妈好。”

言妈妈笑容更浓了些,忙不迭地点头应声,想了想又道:“五姑娘刚回府,两地水土两路人,若是有不惯的,定要跟言妈妈说。夫人那平日里要顾着一双弟妹,天天跟打仗似的,许多事原也不能做到面面俱全。”

锦盈思忖她的话,品着其中的深意,她的意思自是老太太的意思。她笑笑,应声说好,心中绷紧的那根弦又松了几分。

待她入了堂屋,这才看到里面已然站了不少人。她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圈,最后落到了上首位。

此时屋内烛光封闪跳动,她从月夜而来,虽有笼中微弱的光芒相伴,但倏尔之间满室的橙光还是让她有了微微眩晕的感觉,只见那一圈圈泛着光晕的烛亮中一位老太太着一身灰色绣着翠竹的袄裙,外套有玄色碎雪印子长袍,端坐在红木嵌螺钿扶手椅上,右手捧着盏子,左手捏着薄薄的杯盖,凝神蹙眉静静听着次右位的贵妇欠身说话。

她的头发已经花白,但五官依然深刻,前额饱满纹壑明显,眼角阔且长,尾处细细长长的纹络若隐若现,如藤蔓一般蔓延回枯井似的双目中,无波无澜却透着一股子狠戾的阴鸷之感,与慈眉善目、和蔼安详相距甚远,若一尊黄铜雕像。

佘太君是也这是老太太给锦盈的第一感觉。

言妈妈领她进门后,便重新站回了老太太旁边伺候。

次右位的小林氏循着众人目光摆正身子这才看清来人,两汪水目一转,如阵风似地冲上前握住她纤弱的双手,厉声呵道:“回锦院的下人们喘着气都是死人吗?那王婆子呢?竟这般疏忽主子,明知姑娘身子不好不陪着便罢了,连件披风也不给系,等下我回去了定得好好收拾那一屋子没长手脚的奴才!”

锦盈眨巴着雾蒙蒙的双眼,伸手摇她手臂求情道:“姨母不气,现在才刚入秋,女儿还不冷!再者,是我自己不让王妈妈跟着的,她是姨母为我选的得力之人,小五刚回来,院里多少东西得归置,里面好些是晋王府的刘夫人所赠,交代给别人我不放心啊!”

晋王府那边自然不会拿着没影的事情满世界去吆喝,但她曾寄居王府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况且,她也不想瞒着,在古代女子闺誉重于一切,与其等明日经他人传回唐府,倒不如她自己先坦白从宽。

锦盈仰着一张比手掌还小的小脸,怯生生望着她,却在打着腹稿:你丫为了张披风罚了自己二十年的贴身老妈子,明日晨起我的病还不得传得满洛阳都是。

小林氏一愣,怔了片刻抬头去瞧唐启。

隔着几人,锦盈见唐启瘦削的双颊微微红了,显然这段他并未如实汇报,见众人疑惑的目光寻来,这才咳了两声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小林氏听完,似有一瞬间的失神,片刻后柔柔说道:“真想不到这晋王殿下竟成了我们唐府的恩人,也是我们盈姐儿命大,福禄深厚有天神护佑着!明日我备份厚礼亲往王府走一遭好生感谢一番。”

她转头去用目光征询老太太的意见,见她微微颔首,这才长出口气揽过锦盈肩头朝内走,笑语盈盈道:“你这孩子还是个有主见的,成,听你的,小五,给你祖母请安,她自收到书信便日夜盼着你能回来呢!”

她打定主意绕过晋王府这一茬,自是有自己心思在,殊不知这点正合了锦盈心意,唐启自然不知那刘夫人对她的打算,今夜要是再细细分说,只怕她只能以手覆面,装作羞涩落荒而逃了。

她浅笑颔首,上前几步折下腰,满含歉意地对着上首福了一礼道:“小五来迟了,给祖母请安!”声音囔囔还带着几分稚弱女孩的甜音。

老太太嗯了一声这才聚焦抬眼看她。

锦盈明显看到了她眼中的错愕,甚至可以说震惊,但只是一瞬便消融没入了黢黑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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