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冶醒来的时候,身边蹲着一个衣襟大敞,发丝凌乱的男人。男人赤着脚,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见她醒来,咧嘴嘿嘿一笑。
“姑娘,你醒啦?”说着,他递给她一瓶小葫芦装得水。
华冶没有接,而是警惕得瞧他,上下打量一番。
男人相貌清隽俊逸但行为疯癫邋遢,他对华冶的怀疑浑然不在意,而是轻哼着小曲又从怀里掏出根竹签给她。
竹签上写着:【小人齐全,年方二十,父母早亡,未婚未育,以画图捉妖为生】
“我是名画妖师,诶,通俗点说呢就是捉鬼除妖的行当。”齐全挑了挑眉,从腰间携了酒葫芦,仰头痛饮,喝完他用袖子一擦嘴,便道,“姑娘莫怕,小全我没有恶意,喝了这瓶我自制的醒汤,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华冶想着对方也没本事能害她,便谢过喝下,没想到喝过这汤水,眼前突然清亮,看到熟悉的环境。
他们这是在雾哑山的村口。
“我那香啊为得就是进这女妖的心魔处,害~不过我一着急,一并把你也拉进来了。这可不巧了嘛!”
“女妖?”
华冶突然想起,她当初看那女人的不对劲之处,怪不得身上腐味如此之重原来目的是压制妖气。
想来,在这深山中吞噬了不少鬼魂的魂魄,日益修炼,借机利用山中妖怪的妖力,幻化成现在的模样。
突然华冶想到什么,问:“公子是怎么进雾哑山的?”
“哎!可可可别叫我公子,称呼我小全,要不,小犬也成,狗子嘛狗子,名叫狗子好养活……”齐全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竟也没一句是回答她的问题。
他正没完没了说着,却听村头一声孩子的哭泣和一个女人的破口大骂。
正哭着的是个小女孩,女孩瘦的小脸干瘪凹陷,她蹲在地上抱头正被一根竹条狠狠抽打。
竹条又细又长,结结实实每一下都抽在她的肌肤上登时裂开,炸出血花。衣不蔽体,血痕遍布,老伤新伤都清晰可见。
女孩紧紧攥着拳头,小手满是脓疮,冻裂的伤口不停流着鲜血,她哀求道,“娘!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啊啊!!娘——”
她的凄然哀求并没有换来一丝同情,反而是更无情的虐打,“你这个小贱货,晚上偷偷进你哥哥的房间想干什么!一身贱骨头!烂命鬼!勾引谁呢!”
村里并不是没有人,打人的时候有不少人围在旁边看热闹。
“南笙这丫头早就该死了!一个女娃,怎么能是灵媒呢,真是——”
“我看她啊,仗着自己长得俊,不过六岁,就整日会勾引人,一天天不是围绕她哥哥转就是跟我儿子,哼!臭不要脸!”
一家突然走出个老妇人大声呵斥:“南峰他娘,打完了吗你,打完了赶紧回家去,别在我们家门口吵嚷着。整天的,弄得门前都是血,你不清理还得我们打扫呢!”
臃肿的中年女人打得疲累,她指着村外的一条小河道,“给我去那里泡着,一天一夜,不到明天不准出来!听见没有!”女孩哆哆嗦嗦往河边走,一竹条抽过来,当时又跌倒吃了一嘴的雪渣子。
“娘,我知道了。”她摸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呜咽着淌进河里,缓缓蹲了下去。
外面天寒地冻,河中的水已经开始结冰,小女孩就这样看着娘亲回到温暖的家里,看戏的人缩着脖子陆续回去,而自己却在河里受冻。
即便这一幕是虚影,但这曾是一个人真实的回忆。
华冶有些动容,她问齐全,“在这里能打人吗?”
齐全看到方才的一幕不知是震惊还是愤怒,他怔楞在原地,原本滔滔不绝的他早就住了嘴。
他垂头道:“不行。”
“南笙啊南笙——”
在远处来了一对母子,两人抱着被子,便要裹住南笙让她出来,但南笙摇摇头,小嘴煞白毫无血色,她已经冻得全身青紫。
“徐姨,常生哥,我娘不准我出来。”徐南笙哆嗦着道,整个人已经冻得发直。
被称呼徐姨的年轻女子,气得直哆嗦,“遭天谴的!亲娘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啊!南笙啊,你莫怕,有徐姨在,没事的啊!”她拉着儿子徐常生,一起把南笙从冰河里救出来。
“南笙莫怕,有我在呢。”徐常生温柔得抚摸她的额头,给她擦干净紧紧裹住,背上她便往回走。
“哥~”她颤颤巍巍的这一声,只教人心疼得不得了。
徐常生还不宽厚的背却是极其温暖,徐南笙身体紧紧贴了上去,小手轻轻搂住他的脖子,怯生生说:“常生哥,你真好。”
真好啊,好到她这辈子也不想离开他,小小年纪,便尝尽了世间冷暖。
徐姨在一旁看着,很是欣慰。她将另外的被褥盖在她身上,摸了下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今天就到姨家那里,你娘那里不妨事,莫怕啊。”
她弟弟日后成为族长,看谁还敢欺负她的小南笙。
南笙默默淌着泪水,拳头微微攥起。
这世上只有常生哥和徐姨真心待她。
她要用一生来报答!
看到这里,华冶已经确定,这个徐南笙正是墓中的女人。
可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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