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铜镜前呆坐了半晌,总觉得不该如此,而自己从来也不是一个主动强求的人,想到这里,她稍稍平复了心情,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薛迎’今日换了另一身装束,薄柿色的圆领长袍,松松垮垮地落在身上,唯一不变的还是头顶的帷帽。
“夫人觉得如何?”没什么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
其实他本不想来的,可总是忍不住,但当自己看到眼前人的时候,便知这话实在是多余。
巴掌的脸庞,粉雕玉琢,两颊透着红光,声音也不似那日的支离破碎,而是颇有力量。
他心中宽慰了不少。
“薛大夫医术高明,我已经好多了。”
趁着对方不注意,她偷偷往他的跟前挪了一步,想看清帷帽之下的脸庞。
还没等靠近,他便已识破了宋书书的小心思,好在自己早有准备,也并未退避,只当做浑然不觉,“夫人的病伤了根基,想要恢复如初,恐怕还需要些时日,今日来是想给夫人再探探脉象,另开一剂新方……”
“好。”
帷帽遮得严实,宋书书根本无法看清他的面容,也生怕真的认错了人,失了礼数,便只好坐了下来,伸出手去。
屋子内一片寂静,只听得外头偶有风声,宋书书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按着这方子,再服三日。”
宋书书仔仔细细地看着他落笔,宛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当真是没有裴衍的半点影子。
“薛大夫,我自己的身子再清楚不过了,”她突然有些抗拒,“没什么大碍,我不想喝药了。”
“夫人真会说笑,若夫人真的觉得自己身子无碍,那一开始就不该将我寻来作消遣,”他的声音骤然阴冷了下来,“既是寻了我来,那便由不得夫人了。治病救人,乃医家本分,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夫人不想喝也得喝。”
“……”
这番话叫人觉得好气又好笑,从小到大,就没有人能逼她做不愿意的事,这人的口气倒是不小,可乍一听倒觉得有了几分裴衍的气性。
宋书书微微一怔,默默地低下头去。
冗长的一段沉默,他突然意识到好像说错了什么,按理来说他二人本就是萍水相逢,万不该有这样过分的关心举止。
说到底,还是不忍心。
他长吁一口气,收了收心中的焦虑,从药箱中取出一小包东西,“夫人若觉得药苦,便吃枚蜜饯。时辰不早了,先行告辞,夫人保重!”
宋书书本想伸手去接,他却轻轻地躲开,转手放到了桌案上,而后站起身来,往外头走去。
虽然表面波澜不惊,但裴衍却觉得仅仅这么一小段路,双腿却沉重地厉害。
一直等到了外头的院子里,才站住脚跟,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心中又开始纠葛了起来。
再怎么说,她已经是池玉明媒正娶的妻子,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该有什么非分之想。
然而身后头传来的呼唤声打破了他的思绪,他回过身去,却见是宋书书的贴身丫鬟雀喜,手中正捧了什么朝自己奔走过来,“薛大夫,请留步。”
“这是桂花糕,是我家夫人自己做的,一点小心意,还望薛大夫一定要收下。”雀喜说着将食盒捧了过来。
“多谢!”他愣了愣,本想拒绝,但想想还是收了下来,起身往院门口走去。
门一开,眼前的景象让裴衍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总觉得眼前的男子像极了池玉,可印象中该是意气风发的,而不是现在的无精打采,愁眉苦脸,直到对方开口。
“你是谁?”池玉微眯了眯眼,对眼前这个身形颀长,气宇不凡的男子起了满满的敌意。
自同宋书书搬离府宅开始,池玉不是没想过缘由。以往沾花惹草的事,自己也不是没做过,明里暗里都有,但像这般猖狂将姜雪媚纳为妾室的,还是头一回。
但也不是不能忍了,宋书书向来都很隐忍,哪怕早已与尚书府断绝了关系,可颜面这事,她护得死死的,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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