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05年过完春节后上班不久,公司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公司的万事丰2号,万事丰6号通过了国家黄淮海地区的品种审定,还有其他几个品种在其他区域通过了审定。除了万事丰1号外,公司可以在黄淮海地区销售两个新品种了。Kevin非常高兴,公司内部特别通报表扬了Tony,也表扬了曹福和其他几位有关的员工。Tony还得到了经济上不小的奖励,曹福没有。Tony下班后专门请曹福和Nancy在国贸东边的陕西饭馆吃饭。虽然曹福说只喝点啤酒,Tony硬是要喝五粮液,说要好好感谢一下“曹总”。开始大家还比较文明的推杯换盏,酒过中旬,曹福看Tony喝的有点多了,口里像含了什么一样,直打嘟噜,说话结结巴巴的,就劝他不要喝了,Tony推开曹福阻挡他的手,端起酒杯,一口就喝下杯中剩下的酒:“我,没,醉。”“啪”的一下,酒杯重重的摔在了桌面上,口里咕噜:“他丫的,真他,妈不,不容易,最后这,这几天,不叫人过,的日子,一天,”他打了一个酒嗝,接着咕噜:“到晚,提心吊胆,睡不好,当头儿的,只知道,压你,什么,要是,通不过,我他妈,惨了,搭进去不少钱,工作,没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工资高的,工,工作。”越醉越爱说,又想去抓酒杯,Nancy把酒杯拿走了,递上一杯水,曹福说:“没有的事,这不通过了,大好事。”Tony没抓住酒杯,还说:“他丫的,还真通过了,还不止一个,老婆总说我无能,连他丫娘家人,都瞧不起,我,有了孩子,老婆,没上班,就指望我一个,一个,人,又没房子,真难啊,难啊,谁知道,呜!呜!呜!”Tony趴在了桌子上,开始啜泣。曹福并没有去劝他,心想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容易,特别是想活的比别人好,更不容易,作为一个有责任的男人,最不容易,联想这些年自己的经历,颇有同感,眼眶也湿润了。“哇”的一下,Tony喷了一地和一桌子,曹福赶紧把他扶到厕所里去,吐完后,曹福又帮Tony清洗了一下,就和Nany送到了西单,那是Tony父母亲的家。
回家的一路上,Nancy说曹福就没有Tony的压力,也没有Tony那样的拼劲儿,将来职场上很难有发展。最近Nancy常说类似的话,曹福开始明白,Nancy并不满意他职业发展现状。公司里很多人想做更高的职位,主要是为了挣更多的钱,Nancy是一个年轻的现代女性,见过世面,相对于钱和生活质量,她更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将来的老公有更高的职位、更高的社会地位,妇随夫贵,她才更有尊严,更加体面,更有地位。无形中给了曹福很大的压力。曹福理解Nancy,她这么要求自己,是有道理的,自己一定要尽全力做得更好,让Nancy满意。再说自己也不是无能之辈,也是有理想的人,绝不能安于现状,一定要在职场上做出点成绩来。
吴晓燕通过Peter的关系得到的万事丰1号的种子量是按公司规定应该分配的PO(销售任务)的3倍以上,曹福和很多人都知道。吴晓燕非常高兴,洋洋得意,心想这下可要赚大钱了。可是当他召集零售商向下安排PO(销售任务)的时候,遇到了困难,一是受去年倒伏的影响;二是大家担心万事丰种子价格高农民难于接受;在吴晓燕的说服和强压下,也只安排了一半的PO,她开始着急。因为公司要求先打全款后提货,这是她第一次做这么大的量,打这么多的款。她自己也没有这么多钱,除了银行贷款外,还从亲朋好友那儿和社会上借了不少钱,利息为两分利,所以压力倍增,况且完不成PO,返利会减少很多。她是老种子了,暗自盘算,实在不行,将来就把货串出去(卖到划定她可卖区域以外的地方),反正缺货,没准儿还可以卖个好价钱,想到这儿,她又释然了。
吴晓燕到下面看市场,来到了梁福英的店里,梁福英去年开始做种子生意,跟王弘光做,今年换了吴晓燕做她的上家,虽然她不喜欢吴晓燕,但她也没别的种子可做,就跟了吴晓燕,主要还是卖万事丰1号,还有几个不知名的小公司的品种,门脸很小,面积也小,除了当面一个柜台,背靠一个货柜,几把椅子和一张小桌子外,就是堆放的一些种子袋,因为种子量少,倒显得不拥挤,收拾的比她家里干净整洁一些。吴晓燕从梁福英那儿了解到销售情况不是很好,在讨论解决办法的时候,梁福英告诉了吴晓燕一个特别的情况:“对面李兴旺的直营店也卖万事丰1号,价格比我们低,农民都到他哪儿去,对俺的销售影响可大,是不是你也批给他了?”吴晓燕愣了:“没有啊,咋回事儿?是不是串货?”梁福英摇摇头说:“不像,农民买过来后,咋一瞅,包装差不多,仔细一瞅,就能看出不一样,可能是假货。”吴晓燕看看周围,拿出一百块钱,对站在旁边嘻嘻笑的老张说:“你去买一袋过来。”老张没有接钱,说:“俺不能去,他认识我。”巧的是吴晓燕的销售经理也叫李阳,年龄比王弘光那儿的李阳大一些,大家都叫他大李阳,叫王弘光的李阳小李阳。吴晓燕对和她一起来的大李阳说:“你过去买一袋。”不一会儿大李阳就买回来一袋,大家一对比,就看出来不一样了,包装的样式和图案字体完全一样,只是颜色,特别是黄色的部分明显的浅,印刷的粗糙,打开袋子,里面的种子大小不均匀,杂质多,包衣颜色更深,质量比正品差多了。吴晓燕非常肯定的说:“假的,再查查李魔头其他的店,一旦查实,有他好果子吃,竟敢钻我的空子,没门儿!”李魔头是李兴旺的外号,李兴旺是县里种子行业一霸,现在刚被选为县*****,政界也有了一席之地,做种子的都得看他的眼色行事,不敢和他作对,虽然吴晓燕和李兴旺有着很多瓜葛,关系不一般,一直很好,得到过李兴旺的帮助,特别是在她开始创业起步的时候,和大家一样,一直让着他几分,但她不怕他。这次做了万事丰的经销商后,她依靠的厂家更大了,是世界上最大的种子公司,更不怕了。李兴旺卖假种子,就是和她作对,让她做不成生意,断商人的财路,就是触及商人的根本利益和底线,生意就是生意,自有生意场上的规矩,任何关系都不行,只能利益说话了。吴晓燕想,一旦拿到真凭实据,没什么可怕的,一定要制止他,不能让他影响自己的生意。
下午高尚和张广站都过来了,和吴晓燕一起走访查实,各个乡镇很多零售商都有李兴旺发给他们的假货,还意外发现少量串货,估计是邻县的张总串过来的,价格比公司指导的零售价低。吴晓燕越想越气,没让其他人跟着,怕说话不方便,一个人下午就来到了李兴旺的公司,她不顾一个小伙子阻拦,径直走向李兴旺的办公室,径直打开了门,发现紧挨在一起的一男一女“呼”的闪开了。一男一女惊魂未定,李兴旺看清来者是吴晓燕,不好气的问:“你来干啥?”女的趁机溜出去了。吴晓燕尽力压住心中的气愤说:“来给你说个事儿,你能不能把万事丰1号的假货收回去?”听到这,李兴旺反而不那么紧张了,坐回到老板椅上,不以为然的说:“原来是为这呀,我还以为是啥事呢,你咋知道是我的货?你咋知道是假货?”吴晓燕寸步不让,说:“你不要狡辩了,我有证据。”李兴旺不屑的说:“是我的,多大点儿事儿啊,大家不都这么做嘛。”吴晓燕腰板挺直,理直气壮的说:“你不收回去,我的真货卖不动。”李兴旺还是油腔滑调:“我卖我的,你卖你的,井水不犯河水,我又没有不让农民到你那儿去。”吴晓燕忍不住反驳:“不要胡搅蛮缠。”李兴旺挑着眼说:“我咋的胡搅蛮缠了?这些年不都是这个理儿。”吴晓燕更气了,说:“生意场上有生意场上的规矩,你以假当真,以次充好,欺骗农民,以低价引诱农民到你那儿买种子。影响了我的生意,就不行。”李兴旺也变脸了,说:“你不要给我白眼狼戴草帽假充善人,你没干过这事儿?大家都这样,哪个好卖卖哪个,我还有事儿,没时间和你这儿瞎扯,你走吧。”吴晓燕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提高声调说:“老娘今天就不走了,你不答应我就不行。”李兴旺也吼起来:“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啥玩意儿,还敢到我这儿来撒野,你走开,要不我叫人把你撵走。”吴晓燕不示弱:“你个李魔头,我今儿个不怕你,我有理,我看你敢动老娘一指头。”李兴旺觉得吴晓燕在骂他,刚当了官,火气正旺,他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气,站起来指着吴晓燕骂开了:“老娘们,不知好歹,白眼狼,这么多年的交情,说翻脸就翻脸,我帮你多少啊,给你多少好处啊。”吴晓燕气急了,也不管那些,说:“你帮我,你什么人,谁不知道,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你不占便宜,你能帮我?还有不是我当初帮你管理公司,公司早黄了,你不感谢我,还不让我做生意,挡我的财路。”李兴旺骂的更难听了:“裤腰带松,见谁都脱的臭娘们,你以为我稀罕你,真他妈不要脸,什么丑事都敢往外倒,你给我滚。”吴晓燕气疯了,怒吼:“流氓,我去告你。”李兴旺冷笑着回她:“在我的一亩三分地,我看你去找谁。”吴晓燕恶狠狠的说着“我不告下你,我跟你姓李”,打开门出去了,门口一堆人在听他们吵架。李兴旺在里边说:“我不要你姓李,我要你给我做小。”门口一推人都笑了。
高尚说新农万事丰公司出面来查处这个事情,吴晓燕说她经历过这种事,县里的事复杂,外面的公司参与更麻烦,让她自己先来处理,不行的话,公司再出面不迟。虽然她和李兴旺吵了一架,她内心里还是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低头不见抬头见,朋友千个少敌人一个多,不管咋说,和李兴旺作对没有好处。在一个小县城里,人不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是沾亲带故,就是亲朋好友,或是那儿有过交集。刚好吴晓燕的外甥女和高濮的堂侄子是两口子,吴晓燕常和高濮常有来往,婚丧嫁娶送大礼,请客是常事,还额外给高濮一些好处,他们一直走得很近,关系不错,可以说高濮是吴晓燕在县里的靠山。高濮主管农资,很可能升为正局长。吴晓燕把高濮请到最好的鸿雁国际饭店开了个单间吃饭。吴晓燕把李兴旺卖假货的事给高濮说了,并求他处理李兴旺。高濮听完后,用食指往烟缸里弹弹烟灰,往后仰仰,深吸一口烟,面露难色,说:“这事儿不好办。”吴晓燕问:“照章办理,有啥难的?”高濮慢条斯理的说:“当今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有那么容易照章办事的吗?要是我照章办事,不知要罚你多少钱了,你还能做生意。我们这些父母官多难了。”吴晓燕无话可说。高濮继续说:“再说,要办的是李兴旺,要是换一个人就好办了。”吴晓燕说:“要是换一个人,我自己就办了,还会来劳驾您。”高濮说:“李兴旺现在是县里的大红人,刚提成*****,比我官大,在县里根据深,关系硬,有关县里的农业政策,县高官还常征求他的意见,我还得他照着呢,我哪能管得了他。”吴晓燕故作生气,握住高濮的手,摇着,撒娇的说:“您就是我的救星,我的父母官,我就是您的女儿,您的女儿生意都做不成了,没有活路了,您一定会管的。”吴晓燕辈分也不顾了。高濮手痒痒的,抽出来,说:“真把你没办法,让我考虑考虑,看能不能找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吴晓燕赶紧说:“谢谢您了!我说您不会不管的。”吴晓燕又去找了工商局、质量管理局等部门,都说办不了,就像李魔头说的那样,吴晓燕深刻的体会到在这个县里要想和他作对太难了。李兴旺还让人传话:让她不要再闹了,再闹就让她种子生意都做不成。吴晓燕的老公是中学语文老师,比较软弱,都听她的,这时也劝她算了,她也有过放弃的想法,但她是一个急性子,是一个不服输的人,一看到假货越来越多,销售越来越慢,仓库里堆满的种子,每天上涨的利息费和成本,就火急火燎的。他李兴旺太欺负人了,也太无法无天了,她的狠劲儿就上来了,绝不输这口气,她就不信邪,即使生意不做了,也要斗到底。她同时暗中下定决心,一定要做成县里种业老大,压过李魔头,再也不受这种窝囊气了。她给她找过的县里的有关部门的人,包括高濮打招呼,给李兴旺也传过话去,说李兴旺威胁她的话,她录了音,她要去找县高官、县长、法院,再不行,她就去上访。这招还真管用,没两天,高濮就主动给吴晓燕打来了电话:“吴晓燕,你真厉害,都惊动了整个县里的领导层。我好不容易说通了李主席,他答应不再卖了,但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他。”“什么条件?”“赔他五万块钱,他本来要十万,是我帮你给说下来的,你得请我客。”“我一定请您。”高濮说:“钱不多,也算合理,他说没赚什么钱,处理这些种子有费用,这笔生意要陪10万,你就给他5万算了,他没多要。”吴晓燕听后,气不打一处来,说:“胡说八道,我不是说您,我是说李魔头,他是在讹诈,钱还赚的少吗?假货成本低,利润比真种子大的多,收回去的种子他肯定会卖到别的地方,一点都不会亏。”高濮央求她:“给他个台阶下吧,就这样我还费了不少口舌,卖了个老面子,他才答应的,不要太为难我了,再这样下去,把大家都得罪了,你也不好在县里做生意。”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吴晓燕也得考虑考虑今后了,只要他不在这儿卖假种子了,自己的生意就好做了,见好就收,放他一马,就说:“成,但我只给他两万,多的一分钱不给。”高濮说:“你又在为难我,给他一点面子吧。”吴晓燕很坚决的说:“我已给足了他面子,天下哪有这样的理,他违法了,我还给他钱,高局,您说有这个理儿吗?就两万。”高濮叹口气,说:“真把你没办法,我去说说看。”吴晓燕松了口气,说:“事儿办成了,一定感谢您。”高濮很大气的说:“我们这么多年的关系,就不要说感谢了,不过这事儿,我还真费了不少心血。”不过县领导交代的事,他不处理好,也交不了差。“谢谢了!”不久,高濮打来电话,李兴旺同意了。李兴旺收了两万块钱,停止了假货销售。万事丰1号的销售有了一些起色,是吴晓燕赢了?还是吴晓燕和李兴旺双赢?各有各的看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从此后,吴晓燕就不再和以前那样怕李兴旺了。吴晓燕向公司反应串货的事情,公司说今年无法查明串货的来源,不好管理,明年包装袋上会加上条形码防伪系统,既可防止假货,又可查出是那个经销商的货,查出串货的来源,串货就好管理了。
王弘光恨吴晓燕,吴晓燕在和李兴旺斗的过程中,他没有参与。当李兴旺过五十大寿的时候,王弘光送了一千块钱的厚礼,和李兴旺搭上了关系,还在一起大骂了吴晓燕一通。
市面上发现了万事丰1号的假种子,说明万事丰1号品种的父母本种子已经被人拿走了。父母本种子是公司核心种质资源,是公司的科研成果和秘密,是得到保护的,不能让任何其他公司得到,如果有人用非法手段获得,就会用父母本材料杂交生产杂交种种子,销售给农民获利,属违法行为。外部人员很难得到父母本种子。可能是公司研究部门或生产部门的内部人员偷出去的,也可能是外部人员在种植的农民手上买的。公司经过调查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谁偷出去的,但增加了对研究部门和生产部门的不信任,因为这两个部门的负责人和员工都是中国人,从而转化成对中国人的不信任,特别是对研究部门负责人Tom的不信任,公司有了替换Tom的想法。实际上,Tom对公司非常忠诚,怕被公司怀疑,断绝了和以前大部分在中国的同行熟人朋友的联系,也采取了各种措施保护种子资源,结果还是这样被人怀疑。美籍华人回到国内,中国人并不完全把他们当中国人,老美又不完全把他们当美国人,很尴尬。因为研究部门是公司的核心部门,掌握着公司的核心竞争力---种质资源,一旦丢失,公司的损失巨大,所以一直是总公司直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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