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知当今天子不重女色,甚至极其反感妖妖娆娆的女子。
是以,当不重女色的天子俯下万金之躯,走近了美人。
众人皆为这个一进门就没了男人的俏寡妇捏了一把冷汗。
要是皇帝听信了老封君的说辞,视这小寡妇为祸水,小寡妇怕是要追随着夫君,到地下团聚了。
可惜了,卿本红颜,奈何薄命。
喜怒无常,捉摸不透的天子内心却比这些人以为的要复杂多了。
周肆长身挺阔,立在灵前,一声不吭地背对众人,堂前屋外乌泱泱一片,也跟着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偌大的厅堂,便只听到女子柔声软语,宽慰婆母的声音。
天子就立在身侧,这个新进门的小寡妇却丝毫不怵,只在许氏情绪稳定后,才搀扶着她一道给皇帝行礼。
沈旖一夜没怎么阖眼,又经历了一场闹剧,还要照顾许氏,犹如强弩之末,起身那刻脚下一软,身子也晃了一下。
“当心。”
不作细想,周肆小走了一步,伸手扶了沈旖一把。
两人的胳膊触碰到一起,周肆鼻头一吸,只觉女子身上的香味甚是对他的脾胃,又有些熟悉的感觉。
类似兰草的幽香,却又更温暖芬芳。
眉心那一点红,与梦中女子颈后那一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很是合他心意。
也因此,周肆怎么也无法将眼前哪哪都看着顺眼的绝美少女,与太妃宫里那言行无状,带着难闻桂香的小丫头想成同一个人。
尽管她们确实是同一个人。
沈家夫人子嗣艰难,二十好几才生下这么一下独苗苗,周肆可不觉得沈桓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李代桃僵,从外面找个人鱼目混珠。
若真要论起来,眼前的这位,才是真正的明珠。
天子一腔心事百转千回,沈旖却全然无觉,也不想去猜。
周肆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宫里宫外她判若两人,简直就是一记无形的耳光打在了天子脸上。
但沈旖坦坦荡荡,半点不虚。
从头到尾她都是被人推着走的,她所做的只是见招拆招,自保而已。
落水的她的确是病了,经由太医诊治,千真万确,便是天子,也指摘不出她一个错处来。
即便破庙内,也是周肆发狂,轻薄于她,她从头到尾都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离二人最近的许氏,在缓过来之后,悄悄环顾了二人一眼,见皇帝一只手还搭在自己儿媳胳膊上,心下茫然,更有一丝不满,却又不便声张,龙威之下,低垂了眉眼。
众目睽睽之下,沈旖无意同周肆周旋,她轻轻转了个身,借着将许氏扶起,也挣开了男人碰触她的手。
望着自己停在半空的手,心硬如铁的帝王难得生出一丝丝的怅然来。
赵奍眼见主子失态,再这么瞧下去真要露出端倪,慌忙帮着主子敬了香,刻意提声对着灵前棺柩道:“卫世子且安歇,圣上宽宏仁宥,念及卫家功勋,特赦卫家大伯,不日即可归家。”
闻言,刘氏一声痛哭了起来,这回是真心实意,喜极而泣。
老夫人则显得冷淡多了,一个庶子好不好的与她何干,例行公事地谢主隆恩,面上依然哀戚。
久未出声的许氏这时道:“妾身体感不适,请让妾身带着儿媳先行退下。”
许氏不相信儿子死了,也不愿守这个灵。
许氏是卫臻生母,身为始作俑者,周肆自然不会为难于她,觑了她身旁淡淡静静的女子一眼,便松口道:“夫人自去,切勿过度伤怀。”
“谢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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