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五条悟听不懂咒灵的语言,但我仍怀疑他那双眼睛看明白了什么。这家伙好整似暇地漂在我身后,每根竖起的头发丝都在笑。他并不来帮忙,而是看着我和面前的咒灵战斗,一边用浮夸的语气给我加油,就好像他手里拿着两个发光的应援棒似的。
“加油~加油~”
背后的视线若有若无,是五条悟观望着我,对特级诅咒苦手的我。
啊,他看出来了——
我心里有了点数,本能地侧身闪过诅咒的灰黑色的触手,下一秒,身体自觉地蹬地后退数米,原先站着的地方已经成为废墟,沸腾的不明黑色液体像岩浆一样将那块地燃尽,露出下面一层的教室的桌桌椅椅。
指尖凝聚起一团鲜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液的咒力,压缩成集中的小球,像射线一样没入对面的庞大的身体。
是“虚闪”。
——他发现了,我在依凭本能打斗,这件事。
“■■■■■!!”
“嘭”得一声巨响,黑紫色的大块的血肉炸开,咒灵发出旁人听不懂的惨叫,接着迅速地一分为多,多团黑泥像一个个疙瘩从地上冒出来。
好吵。又一发虚闪打断了对方正在凝聚的几个个体。我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正常人听不到,正常咒术师听不懂,传到我耳朵里面就变成了尖锐的声音。
黑泥疙瘩上冒出一张张脸,他们的身体却是由黑泥塑造的人形,为首的禅院家女孩的脸露出哀戚的笑容,说着只有我听懂的语言。
「杰君,为什么你要和利用你的咒术师走在一起呢?」“她”叫出了我的名字,说话的语调又轻又温柔,仿佛是家长在看一个走弯路的孩子,「我们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呀,这样“母亲大人”就能够一起保护你和你的孩子了。」
如果母亲大人指的是特级咒灵的“母体”,那么它将我当作了新的“孩子”,想把我的脑袋塞进去,而我操控的咒灵们也被它视作我的“孩子”。
「快些过来吧,母亲大人说,就算是死掉也不会让你被咒术师夺走的,」面前的人脸露出微笑,“她”在劝诱我,「反正,身为同类的杰君看到我们,其实心中并没有什么愤怒,憎恨的情感吧?」
啊。
本来流畅的虚闪因为什么卡顿了一下,没有打中对方,一道血液溅到了脸颊。我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半个脚跟,但是想到身后有个悟,就没有动弹……虽然说这点微小的动作大概在他眼睛里很明显。
“杰,战斗中开小差,这可不是好习惯哦~”五条悟在我身后悠悠地说道,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
我微笑着说,以最平常的语气:“一个意外而已。”
几次擦着核心而过,再拖下去玩蛋的一定是诅咒,它察觉到了自己身处劣势,决定做一次最后的挣扎。
诅咒的身体上裂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不顾一切地朝我扑过来。
被大眼睛盯住的感觉很不好受,四面八方的视线如针扎一般。以为他要放大招了,我下意识摆出防御的姿势,操纵硬度强的咒灵挡在面前。可是所有的恶意似乎在一刹那间,消退了,只剩下如温水一般的咒力。
蜜色的瞳孔很温和,流下了眼泪。
“■■,■■■……”
我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而我也没有机会和它说了。
“无量空处。”
它的话被强行终止了,因为五条悟开了领域,让它丧失了行动能力和思考能力。
下一秒,它被开到极致的术式顺转,炸成了飞沫。散发着臭味的紫黑色的血液混杂了碎肉被炸到我面前,又被无限隔绝住,像无端被浪费的颜料。
在五条悟的视角,这只咒灵就是突然对杰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它盯上了杰,朝丸子头的青年扑了过来,说了一段意义不明的话,然后杰的身体僵了一下。
周围的空间被无限隔绝,因此没有咒灵的血飞溅到身上,他转过身来问我现在怎么样。
“没什么,它的血比较惹眼而已。”
面对他冰蓝色的眼睛,能够看透一切东西的六眼,我的血液却凉了些——刚才咒灵是在蛊惑我没错,但是它却说中了一点,面对死去的孩子们,我并不感到奇怪,他们只是区别于我个人和我的伙伴们的陌生的个体,仅仅是他们死去了而已。
本应沉重的生命的重量,被本能轻飘飘地揭过,如果人性有一个具体的数值,那么我不是完全不合格了嘛?
我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地意识到,哪怕外表是个人类,可是内在变化了。在我的视角看来,我丧失了部分的情感,但是在他——在他们的眼睛里,我是什么样子的?不,一只「虚」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是一团混沌的、灰黑色的、冷冰冰的东西,或者说是破破烂烂的,变异体灵魂吗?
“别发呆啦。”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把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它对杰说了些杰能听得懂的话吧?让我猜猜看,是想要你帮助他吗?”五条悟问我。
确实。
然而,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又被重新咽了下去,不知处于什么心态,我没有将内容完整地说出来,而是隐瞒了最后的几句。
五条悟皱了皱眉头,我以为他会说出什么,结果,他开口了,神色嫌弃。
“那么丑的东西真是和杰不搭配呢,想得美!”
我:“……”
不愧是你,五条悟。
五条悟看起来有些困扰,他一会感叹另一个五条悟简直丢给我一个超级大的麻烦之类的,一会又和我说,他现在可是比十年前强太多了,只要杰不被狡猾的咒灵骗走那么基本上没有人敢抓走你的。
这里的五条悟和基友差不多有趣,更孤独了一些,现在他的孤独似乎被我消除了一点点啊……
“杰——”
唔……话说……基友会吃“他自己”的醋吗?
“杰?”
嗯?他喊我做什么,我困惑道,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眼前的建筑和人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白的,黑的,彩色的。我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向前倾倒。
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一个画面是一抹白色朝自己靠近。
*
我从黑暗中醒过来,眼前一阵白光让眼眶酸涩极了。坐在我身后的人似乎发觉了这一点,一双温热的手覆盖在我的眼睛上,遮住了过于刺目的光芒,宽阔的袖口的布料蹭过了我的脸颊,有点痒痒的。
嗯,是自家悟。我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腕上的肉,把他的手挪开。
“杰,你醒啦。”五条教主的语气不是很好,他扶了我一把,让我的身体靠在他身上,我这才发现自己坐在解剖台上,领口被解开了,隐隐露出胸腔中漆黑的虚洞。
而原来横躺的地方,后脑勺枕着的是教主大人的大腿。睡醒的我感到精力充足,一点也没有之前打咒灵的时候卡顿的感觉。
“呃?”我不明所以。
五条教主没有说话,也许是在考虑怎么说。
一件校服被丢过来,和身上这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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