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寒意似一层重雾笼罩着加桑,天也灰蒙蒙见不到阳光,大雨暴躁地发泄了整个晚上,喘了口气,又淅淅沥沥织出一片银丝般的雨幕,整座城市如同欢好过的女子,变得慵懒而潮湿。
“罗萨勒比亚街,是一条由‘改善都市工人阶层住房协会’出资修缮的新街道,因为住房价格便宜,设施完善且提供暖气,建造之初,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其中,就有上代‘亚当’苏恩。”
“通过一些小手段,他把我们都安插进罗萨勒比亚街,充当耳目的同时,达到隐藏自己的目的。”
“所以,爱莎小姐,请不要担心,在罗萨勒比亚街,您绝对是安全的。”
此时说话的是一名戴着太阳帽的女士,她端坐着一动不动,仿佛不在乎被细雨打湿的裙角,任由车厢的窗户大开着,苍白的脸庞在冷风的吹拂下显得格外冰冷,声音里感觉不到一丝人类的温度。
坐在她对面的“女孩”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寒冷,有些坐立不安,扯出一个笑容:“那其他地方呢,玛丽亚?我很想知道,除了罗萨勒比亚街,哪里还会有你们的人。”
略带沙哑的嗓音,像徐徐吹过森林的风,没有平常少女那如铃铛版的清脆,不过仔细听来却别有一番风味。
“本杰明·巴顿,巴克·詹姆斯,克尔顿·霍尔,除了这三个昨晚才生产出来的人偶外,所有人偶都在罗萨勒比亚街,”玛丽亚说,“加桑位于斯曼克斯郡,毗邻迷雾之海,是卡妙帝国在北部的经济中心和工业中心,人口流动极为频繁,因此,这也成为藏污纳垢的理想巢穴。”
“您在路上遇见一个人,他有可能是北地的流民,敌国的间谍,本地的黑帮分子,某个组织的成员,总之,加桑的地下势力远比您想象得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如若没有必要,我们不会向外发展人偶。”
“我怎么才能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女孩”的语气有些针锋相对。
“人偶不会向主人说谎,爱莎小姐。”玛丽亚低下了头。
“我是罗真( Rozen)。”罗真冷冷说道。
“是,罗真先生。”
车厢内一时沉寂了下来,马车继续向前行驶,因为日晒雨淋而变得不平的地砖地面,不时颠簸几下。
窗外,河对岸,是一片林立的工厂,笔直高大的烟囱喷涌着滚滚浓烟,将整个天空染成灰黑色。还有尖锐的汽笛声从远方传来,好似疯子用指甲在墙上抠挠,让世界伤痕累累。
“加哈德教堂到了,两位大人。”
车夫的声音响起,罗真抓着裙子,面无表情地起身下车,玛丽亚拿着一把黑色笔筒伞紧随其后。
恢弘大气的加哈德教堂如同一尊纯白的巨人伫立在他们的面前,绵长的时光仿佛从未在它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华窗装潢精致,拱门镌刻着优美的花纹,浮雕上的圣子、圣母、圣徒依然栩栩如生,状若威严地俯瞰那些驱车或徒步赶来朝拜的信徒们。
“周日是原初教团救济贫民和流浪汉的日子,所以即便下雨也还有这么多人,”玛丽亚在旁边解释道,“除此之外,因为冬季的到来,渔船、飞艇等重要的交通工具陆续停摆,贸易减少,大量工人被逼下岗,不得不靠政府和一些慈善机构的救济金度日。”
罗真点点头,心里咀嚼着“周日”这个词。
这个名为“塔兰”的世界的日历和前世一模一样,就连一周的诞生也和基督教相差无几,不同的是,塔兰由“原初”分化而成,犹如开天辟地的盘古,并不存在什么神明上帝。当然,这可能和信奉“原初至上”的原初教团的强势有关,其余教派皆为异端。
“罗真大人,”玛丽亚说,“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罗真接过它递来的雨伞,深吸一口气,像赴刑场一般朝着教堂大门走去。
向打扫回廊的修女问了路,他一路来到教堂大厅的右耳堂,这里有一间忏悔室,长椅上已经坐着四个人。
他们的穿着打扮都很简朴,有的表情呆滞,有的闭目养神,有的低声呢喃,似在颂念圣典,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压抑。圣徒的雕像站在最高处俯视着他们,纤细的手臂,握着几乎和祂等高的圣剑,剑柄成羽翼型,熊熊火焰在剑身上燃烧,在剑尖指向的石碑底座,刻着一行醒目的卡妙帝国的文字:
人们最多的忏悔,是伤害了他们最爱的人,所以,请珍爱眼前人。
站在圣徒的雕像下,罗真在胸前画了个代表原初的“太阳”圣徽,安静地坐在了第二排的长椅上,旁边的男人只扭头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翻来覆去地摆弄着手里的珐琅印花金色怀表。
过了半个小时,外面的塔楼钟声传进了耳堂,终于轮到了罗真。
他有些紧张地抓了抓裙子,起身走进忏悔室。
逼仄而又漆黑的空间,视线被完全遮蔽,但他能感觉到门板后有人,昨晚熬夜翻看的日记内容浮现在脑海。
海森诺·亚特兰大,因为在伊西斯教团的加哈德教堂担任神父一职,所以又被很多人冠以加哈德神父之名。而事实上,神父的真正身份是生命学派在加桑的主要负责人,掌管着整个城市的情报网络,化名夜莺的“爱莎”正是他的得力手下之一。
一旦有新的任务或安排,神父便会在《加桑晚报》登记订购广告,以此来约定时间和地点。不过上一次这样做,还要追溯到九个月之前,因为有一名生命学派的后勤人员存在叛逃的迹象,于是命令“夜莺”执行了一次秘密肃清行动,将危险彻底扼杀在苗头之中。
这也是“夜莺”的首次亮相。
真该多看一些谍战剧啊......
怀着这样颇为滑稽的想法,罗真深吸一口气,用平缓的语气说道:“神父,我有一个疑问。”
“说吧,孩子,我在聆听。”
低沉而又充满磁性的嗓音从门板后传来。
“生命因什么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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