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周士相打个哈哈,不和他们说这事,问胡老大这些兵训得如何。说到正事,胡老大便拉着周士相上了城墙,然后示意下面的赵四海、秃子他们练给周士相看看。

赵四海、秃子他们练兵一点也不出周士相的意料,具有典型的时代特色,各伍伍长手里不是拿着鞭子,就是拿着木棍,新兵一旦没有听从他们的口令动作,立时就会被打。

可是对于挨打,这些昨日还是平民的新兵却没有任何不满,脸上更是看不到怨言,反而训练得格外刻苦。有些新兵个头比较高大,比伍长和队正都强壮,可挨了打之后脸上也是陪着笑,丝毫不敢露出半点不满。

这就是拿过刀杀过人和没拿过刀杀过人的区别,周士相只看了几眼,就明白为何会这样,本质上这些兵其实还是普通人,普通人面对凶人,哪怕对方的人数比他们少得可怜,他们也会习惯性的服从,而不是奋起反抗。

这也是汉人的民族劣根性,说得好听点叫奉公守法,不愿生事,难听点就是胆小怕事,天生懦弱,遇事都指望别人出头,自己却要做个旁观者,只肯坐享其成,而不愿亲手争取。哪怕就是自己的亲人受了不公,他们也会指望别人的帮助,而不是自己铤身而出为亲人讨回公道。

如此心态,自然导致汉人历史上无数悲剧,诸如几个胡人、清军倭寇就敢撵着上千人跑,几十个异族就敢屠杀数百上千汉人,而汉人却无一人敢予以反抗,都在等着别人去反抗,结果就是全部被人家杀光。

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还在于汉人的尚武精神被历代王朝的统治者人为阉割打断,因为统治者需要的就是这种顺民,而不是路见不平敢拔刀相助的勇者。

这种顺从的民族性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周士相不敢擅自评断,至少,在有强者带领的情况下,汉人就会爆发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碾压一切敌人。而对于他而言,他需要的也是这种人,而非那种敢随时反抗不公的勇者。很简单的事实,如果下面校场上的新兵人人都敢对上官的鞭打不满并反抗,那么这兵也不用招了,更不用练,练了也无用。军队就是以服从为第一准则,一支不服从命令的军队能打什么仗!

训练很简单,队正手里拿个小旗,旗帜上扬就是前进,下指就是停步,交叉甩就是跑步。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任何一个动作,甚至连击、砍、剌这些动作都不曾训练。这个倒让周士相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胡老大他们练兵除了打骂,就是让士兵在那拿着刀枪大喊大叫呢。

见周士相脸有疑惑,胡老大不由笑道:“周兄弟是不是看着觉得儿戏?”

周士相没有说话,他在考虑只练这三种动作有什么用意。

胡老大却已然向他解释,他说道:“老哥我当年好歹也在军中干过几年,知道怎么练兵,周兄弟也说了,咱们现在需要的是这些兵能听咱们的,所以我就让他们就练这三种动作,要他们朝前走就朝前走,要他们停就停,要他们跑就跑,只要他们看懂旗号,懂得依旗号行事就行了。至于别的嘛,嘿,还真用不着练,就是咱们练了,操上个十天半月甚至半年,到了战场上他们还是不中用的。”

“这是为何?”

周士相惊讶了,前世新兵训练三个月就能拉上战场,何以胡老大却说下面这些人练上半年也上不了战场的。

“这兵啊,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不是练些花架子就练出来的。以前老王爷练兵时就不耐烦叫兵绑个木头桩子在那砍啊杀的,而是直接抓来些俘虏死囚,让他们直接上前捅。你别说,狠是狠了点,可这兵只要一沾血,日后上了战场就不怕,更不晕血,尸堆里滚上几滚便是老兵了,个顶个的精锐!”

胡老大说起当年的事,很是精神,“你就说我,当年也是什么都不懂,仗着手底下有些功夫就从了军,在军中真是啥也不会,上官也不教咱们什么,打仗了,炮声一响,拿刀就往前冲,炸不死算命大,炸死了活该。和敌人近身了,全跟着老兵学,老兵们滚,我们就滚,老兵们砍,我们就砍,老兵们跑,我们也跑,几回下来,我也成老兵了,然后就被老王爷相中选了亲兵。所以啊,这兵不是练的,而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你就是一傻子,在战场上见识过几回,也知道怎么保命,怎么杀人了。”

胡老大这番话听得周士相目瞪口呆,这算什么军队?猛然想起李成栋好像曾是高杰的部下,而高杰又是李自成农民军出身,如此一联系,便也明白过来,敢情李成栋的军队还是用当年流寇的那套办法,他手下的兵为何能打?那都是真正的死里逃生出来的,不能打才怪!

可惜李成栋最终败亡,由此证明他这套在面对比他更弱的明军时有用,面对比他强些的清军却是没用。或者说,这时代的军队比得不是谁更强,谁更有组织力,而是谁更渣。

流寇就流寇吧,周士相眼下也指望不上这些新兵,只要他们能听话就行。又看了一会,便向胡老大提出派人到德庆侦察清军动向,如果德庆的清军真的出动,这仗怎么打,又怎么打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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